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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改编版第十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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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0 00:35: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十四卷
    第一章、咸阳风雨
    项少龙细察单美美送至唇边的半杯美酒,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状。他才不信药末可以不经搅拌而遇酒溶解,只是在这古时代油灯掩映的暗光下,根本难以看清楚酒内的玄虚。他旋即放弃了借揭发这杯毒酒来对付管中邪。非是此事不可行,因为只要抓住单美美,就不怕她不供出在后面主使的是管中邪。问题是那等若和吕不韦公然撕破脸皮,失去了一直以来尔虞我诈的微妙形势。
    只要想想吕不韦仍有七、八年的风光日子,就知这做法如何不智。假设此事牵连到嫪毒身上,那就更复杂了。同时想到假若自己能诈作喝了这杯毒酒,那管中邪和莫傲将再不会另定奸计陷害自己,事后还会疑神疑鬼,以为自己不畏毒酒,又或单美美没有依命行事,瞎自猜疑,岂非更妙。这些想法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项少龙脑际,心中已有定计。
    项少龙一手取过毒酒,另一手挽着单美美动人的小蛮腰,哈哈笑道:“美美小姐须再喝一口,才算是喝了半杯。”身子背着归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诸人,就要强灌单美美一口酒。单美美立时花容失色,用力仰身避了开去,惊呼道:“项大人怎可如此野蛮哩!”
    项少龙趁机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单美美用力过度,立时倒在蓆上。趁对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单美美身上时,项少龙手往下移,把酒泼在几下,又藉把这蛇蝎美女扶起来的动作,掩饰得天衣无缝。单美美坐直娇躯,惊魂甫定,说不出话来。项少龙大笑道:“累小姐跌倒,是我不好,该罚!”举杯诈作一饮而尽。
    对面的昌平君叹道:“原来项大人这么有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美美小姐肯当众在蓆上乖乖的躺下来。”场内自是又爆起一阵笑声。项少龙放下酒杯,只见单美美诈作娇羞不胜地垂下头去,免得给人看破了她内心的惊惶,神情微妙之极。
    左边的归燕又为他斟酒。管中邪笑道:“项大人若能忍一时之痛,今晚说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来的回报哩!”昌平君兄弟又一阵哄笑,诸女则扮出娇羞样儿,笑骂不休。项少龙探手再搂紧单美美柔软的腰肢,把酒送至她唇边,柔声道:“这一杯当是陪罪好了!”
    单美美仰起香唇,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默默的把整杯酒喝了。众人轰然叫好。另一边的归燕不依道:“项大人竟厚此薄彼呢!”项少龙见管中邪没有生疑,心中大喜,道:“我这人最是公平,来!让我侍候归燕姑娘喝酒。”
    昌文君怪叫道:“喝酒有啥意思,要嘴对嘴喂酒才成。”归燕一声嘤咛,竟躺到他腿上去,一副请君开怀大嚼的诱人模样,幸好没有压着后侧的伤口。
    项少龙眼前腿上虽是玉体横陈,心中却没有很大的波动,一来心神仍在单美美和管中邪身上,暗察他们的反应;另一方面总认为归燕只是奉命来讨好自己这京城军警首长,曲意逢迎,尽是虚情假意。归燕的姿色虽比不上单美美,但众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杨豫可与她比拚姿色,占占她便宜亦是一乐。于是衔了一口酒,低头吻在归燕的香唇上,度了过去。
    归燕娇喘细细,熟练合作地喝下去,如此仰身喝酒并不容易,可真亏了她呢。在众人怪笑喝采下,项少龙正要退兵时,给归燕双手缠个瓜葛紧连,香信暗吐,反哺了半口酒过来。项少龙不由涌起销魂滋味,放开怀抱,也运舌相迎,享受一番后,才与玉颊火烧的归燕分了开来。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归燕娇柔无力地靠近了他,媚态横生道:“项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吗?奴家包保你腿伤不会加剧。”由于她是耳边呢喃,这两句话只有另一边的单美美听到,后者神情一黯,垂下螓首,显是因项少龙“命不久矣”,而自己则是杀他的凶手。
    项少龙吻了归燕的粉颈,笑道:“这种事若不能尽兴,徒成苦差。”又探手过去搂着单美美的纤腰,故作惊奇道:“美美小姐是否有什么心事呢?”
    单美美吃了一惊,言不由衷地道:“项大人只疼惜燕姊,人家当然心中不快了。”管中邪忙为单美美掩饰道:“项大人能使我们眼高于顶,孤芳自赏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足见你的本事,今回轮到我等兄弟们妒忌你了。”
    项少龙暗骂谁是你的兄弟时,昌文君笑道:“这另一口酒项大人绝省不了。”项少龙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逗逗这凶手美人也好。遂衔了另一口酒,俯头找上单美美的樱唇,度了过去,事后仍不放过她,痛吻起来,陈仓暗渡中,以二十一世纪五花八门的接吻方式,对她极尽挑逗的能事。
    单美美原本冷硬的身体软化了,生出热烈的反应。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在这种异乎寻常,又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单美美心中歉疚,反动了真情。唇分后,单美美眼角隐见泪光,显见她以毒酒害他,亦是迫不得已。
    项少龙反不想急着离去,怕人发觉几下未干的酒渍。这时归燕又来缠他,项少龙灵机一触,诈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碰倒蓆上,盖过了原本的酒渍。一番扰攘后,单美美出乎众人意外的托词身体不适,先行引退。少了这最红的姑娘,昌平君两兄弟兴致大减,项少龙乘机告辞。
    归燕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把他直送到大门停泊马车的广场处,千叮万嘱他定要回来找她,又迫他许下诺言,才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马车上。忽然间,项少龙亦有点爱上了这古代的“黑豹酒吧”了。
    回到衙署,见到值夜的滕翼,说起刚才发生的事,后者也为他抹了把冷汗。滕翼叹道:“我们的脑筋实在不够灵活,总在想莫傲的奸谋是在田猎时进行,岂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计,若能知道药性,少龙就可扮得更迫真一点了。”项少龙肯定道:“毒药定是在田猎后才发作的。”
    滕翼讶道:“三弟怎么这般有把握。”项少龙道:“图先告诉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进行刺杀的工具,该是用来对付你和荆俊的,事后若我再毒发身亡,那乌家就算想报复也无人可用了。”
    滕翼大怒道:“我若教莫傲活过这三天田猎之期,便改跟他的姓。”项少龙忽然脸色大变,道:“我们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说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标包括了鹿公和徐先在内,那就糟了。”
    滕翼吁出一口凉气道:“吕不韦没那么大胆吧?”项少龙道:“平时该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可是现在形势混乱,当中又牵涉到高陵君的谋反,事后吕不韦大可把一切罪责全推到高陵君身上,有心算无心下,吕不韦得逞的机会实在太高了。”
    想到这里,再按捺不下去,站起来道:“我要去见鹿公,向他及早发出警告。”滕翼道:“我看你还是先去见徐先,论精明,鹿公拍马都比他不上,他若相信我们,自会作出妥善安排。”
    项少龙一想确是道理,在十八铁卫和百多名都骑军护翼下,装作巡视城内的防务,朝王宫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由于现在他身兼都卫统领,除了王宫,城内城外都是在他职权之内。因刚才的宴会提早结束了,所以现在只是初更时分,但除了几条花街外,其他地方都是行人绝少,只是偶有路过的车马。
    到了左相府,徐先闻报在内厅见他,这西秦三大名将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我早知少龙会在田猎前来见我的了。”项少龙大感愕然道:“徐相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呢?”
    徐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大秦自穆公以来,跃为天下霸主之一。可惜东向的出路,一直被晋人全力扼住,故只能掉过头来向西戎用兵,结果兼国十二,开地千里。穆公驾崩时,渭水流域的大部分土地均落入我们手上。可是由那时始,直至现在建立东三郡,二百多年来我们毫无寸进。究其原因,与其说出路受阻,不若说是内部出了问题。我若强大,谁可阻拦?故这仍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
    项少龙对那时的历史不大了了,只有点头受教的份儿。徐先谈兴大起,喟然道:“三家分晋后,我们理该乘时而起,可惜偏是那四十多年间,朝政错出常轨,大权旁落乱臣手上,粗略一算,一个君主被迫自杀,一个太子被拒不得继位,另一君主和母后一同被弑,沉尸深渊。魏人乘我国内乱,屡相侵伐,使我们尽失河西之地。”
    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徐先的意思,现在的吕不韦正在这条旧路上走着。无论吕不韦是否夺权成功,甚或废了小盘,最后的结果就是秦国始终不能称霸天下,这正是徐先最关心的事。徐先长身而起,沉声道:“少龙!陪我到后园走走!”项少龙心内起了个疙瘩,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须作商量。
    明月高照下,两人步入后园里,沿着小径漫步。徐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秦人与戎狄只是一线之隔,不脱蛮风,周室京畿虽建于此地,只是好比覆盖褴褛的锦衣,周室一去,褴褛依然,至今仍是民风犷野。幸好孝公之时用商鞅变法,以严刑峻法给我们养成守规矩的习惯,又重军功,只有从对外战争才可得爵赏,遂使我大秦无敌于天下。可是吕不韦这么一搞,恣意任用私人,又把六国萎靡之风,引入我大秦,使小人当道,群趋奉迎、互竞捧拍之道,这于我大秦实是大大不利。他那本吕氏春秋我看过了,哼!若商鞅死而复生,必将它一把火烧掉。”
    项少龙终于听到在鹿公这大秦主义者排外动机外另一种意见,那就是思想上基本的冲突。吕不韦太骄横主观了,一点不懂体恤秦人的心态。他接触的秦人,大都坦诚纯朴,不爱作伪,徐先、鹿公、王龁、昌平君兄弟、安谷傒等莫不如是。比较起来,吕不韦、莫傲、管中邪、嫪毒等全是异类。秦人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正因他们是最强悍的民族,配以商鞅的纪律约束,真是谁与争锋。
    吕不韦起用全无建树的管中邪和吕雄,于后者犯事时又想得过且过,正是秦人最深恶痛绝的。小盘以严厉果敢的手段处置了吕雄,这一着完全押对了。徐先停了下来,灼灼的眼光落到项少龙脸上,沉声道:“我并非因吕不韦非我族类而排斥他,商君是卫人,但却最得我的敬重。”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徐相的意思了。”
    徐先摇头叹道:“吕不韦作茧自缚,以为害了大王,秦室天下就是他的了。岂知老天爷尚未肯舍弃我大秦,出了政储君这明主,所以我徐先纵使粉身碎骨,亦要保储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项少龙暗吃一惊,道:“听徐相口气,形势似乎相当危急。”
    徐先拉着他到一道小桥旁的石坐下来,低声道:“本来我并不担心,问题是东郡民变,吕不韦派了蒙骜和王龁两人前往镇压,一下子把京师附近的军队全抽空了,现在京师只有禁卫、都骑、都卫三军在支撑大局,形势之险,实百年来首次见到。”项少龙皱眉道:“据我所知,东郡民变乃高陵君和赵将庞煖两人的阴谋,吕不韦没有说清楚这事吗?”
    徐先脸上阴霾密布,闷哼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两,谁都心中有数,十个高陵君都斗不过半个吕不韦,怎会到事发时,吕不韦才猛然惊觉,仓卒应付?”项少龙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嗫嚅道:“徐相的意思是……”
    徐先断然道:“这事必与吕不韦有关,只要吕不韦把奸细安插到高陵君的谋臣内边,就可像扯线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制造出这等形势。”再肃容道:“只要吕不韦在这段期间内,能把你和两位副统领除掉,都骑都卫两军,都要落进吕不韦手内,那时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会来见我,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假若你确非吕不韦的人,以你的才智,必会发觉不妥当的地方,少龙明白了吗?”
    项少龙暗叫好险,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确不容易,直至刚才,徐先仍在怀疑自己是吕不韦一着巧妙的棋子,或可说是多重身分的反间谍。有点尴尬地道:“多谢徐相信任。”又不解道:“纵使吕不韦手上有都骑都卫两军,但若他的目标是政储君,恐怕没有人肯听他命令。”
    徐先叹道:“少龙仍是经验尚浅,除非吕不韦得到了全部兵权,否则绝不会动储君半根毛发,此乃愚不可及的举动,可是只要他能把我和鹿公害死,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那时秦室还不是他的天下吗?蒙骜不用说了,王龁这糊涂鬼在那种情况下孤掌难明,加上又有太后护着吕不韦,谁还敢去惹他呢?”接着双目厉芒一闪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吕不韦一天不死,我们休想有好日子过,大秦则是重蹈覆辙,受权臣所陷。”
    项少龙差点呻吟起来。站在徐先的立场角度,策略上完全正确。问题是项少龙知道在小盘登基前,没有人可要吕不韦的命。若要不了他的命,自然是自己要丢命了。此事怎博得过?只恨他不能以这理由劝徐先打消此意,难道告诉他史书写明吕不韦不会这么快完蛋吗?正头痛时,徐先又道:“只要政储君肯略一点头,我可包保吕不韦活不过这三天。”项少龙叹道:“徐相有否想过那后果呢?”
    徐筅冷哼道:“最大问题的三个人,就是姬太后、蒙骜和杜壁。最难搞的还是杜壁,吕不韦一去,他必趁机拥立成峤,若非有此顾虑,先王过身时,我和鹿公早动手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王龁从中反对。所以我才希望由你说服储君,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少龙你了。”
    项少龙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首先要通过滴血认亲,正式确定了储君和吕不韦没有半丝瓜葛,其次就是杀死吕不韦手下的第一谋士,此人一去,吕不韦便变了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恶不出什么样儿来,第三……”徐先挥手打断他道:“你说的是否那莫傲?”
    项少龙讶道:“徐相竟听过此人?”徐先轻描淡写道:“这点能耐都没有,如何敢和吕不韦作对。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干掉,那就更是妥当。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在防我,我也在防你,若非公然动手,谁奈何得了对方呢?”
    项少龙知道单凭这点仍未足以打动这位智者,低声道:“第三就是把嫪毒捧出来与吕不韦打对台,只要拖到储君加冕之日,吕不韦这盘棋就算输了。”徐先雄躯一震,不解道:“嫪毒不是吕不韦的人吗?”
    项少龙把计画和盘托上,道:“我还提议储君给吕不韦安上一个仲父的虚衔,以安他的狼子野心。”徐先深吸一口气后,像首次认识他般打量了好一会,双目精光闪闪道:“说到玩手段、弄诡谋,恐怕那莫傲也要让你一点,难怪到今天你仍活得这么健康活泼了。”
    项少龙暗叫惭愧道:“幸好今晚喝少了一杯酒,否则就真不敢当徐相这句话了。”徐先追问下,他说出了今晚所发生的事。
    徐先听罢点头同意道:“你说得对,一天不杀莫傲,早晚会给他害死。照我估计,这杯毒酒该在七天后发作,孝文王当日就是喝了吕不韦送来的药汤,七天后忽然呼吸困难窒息致死,由于从来没有一种毒药可在七天后才突然发作的,所以我们虽觉得内有跷蹊,仍很难指是吕不韦下的毒手,当然也找不出任何证据了。唉!现在没有人敢吃吕不韦送来的东西了。真是奇怪,当日害死孝文王的药汤,照例曾经内侍试饮,那内侍却没有中毒的情况?”
    项少龙暗忖这莫傲用毒的功夫,怕比死鬼赵穆尚要高明数倍,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药,总还是有迹可寻,吃下肚后会出现中毒的征兆,那有毒药可在吞入腹内后七天才使人毒发呢?尽管在二十一世纪,恐怕亦难以办到,除非毒药被特制的药囊包裹着,落到肚内黏在胃壁处,经一段时间后表层被胃酸腐蚀后,毒药才泻逸出来,致人死命。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风楼,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泼下处,会否有这么一粒包了某种保护物的毒药。
    徐先见他脸色忽晴忽暗,问道:“你想到什么了?”项少龙道:“我在想如何可请求徐相暂缓对付吕不韦呢?”
    徐先笑道:“我徐先岂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少龙既有此妙计,我和鹿公就暂且静观其变。不过假若你杀不死莫傲,便轮到我们动手对付吕不韦了,总好过给他以毒计害死。”项少龙拍胸口保证道:“给我十天时间吧!说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教他死得不明不白哩!”徐先愕然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夜探青楼
    项少龙灵巧地翻过高墙,落到醉风楼的花园里。这时刚过了二更天,醉风楼主楼之后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灯火通明,笙歌处处。项少龙好一会才辨认出管中邪刚才招呼他的那座雅院,只见仍是灯光灿然,不禁叫起苦来,同时亦心中奇怪,难道他走后,又用了来招呼另一批贵客吗?好奇心大起下,他借着夜色和花草树木的掩蔽,无声无息地窜了过去,到了近处时,骇然伏下,心儿忐忑狂跳。原来正门处有一批大汉在守护着,其中几个赫然是吕不韦的亲随。
    难道是吕不韦来了吗?留心细看去,只见院落四周都有人在巡逡守卫,严密之极。这当然难不倒他这懂得飞檐走壁的特种战士。察看了形势后,他选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树,迅速攀了上去,再射出索钩,横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边瓦面上,才小心翼翼,沿索滑到了檐边,探头由近檐顶的通风口朝内望去。
    一瞥下立时魂飞魄散,手足冰寒,差点由屋顶掉了下来。只见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站了管中邪、莫傲、醉风楼的楼主伍孚,归燕和单美美五个人,正在研究被移开了长几下地蓆上的酒渍。伍孚叹道:“莫先生确是奇谋妙算,先教我赠项少龙以宝物,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又使他以为下手的是我们的好美美,谁知要他命的却是我们的归燕姑娘。”
    管中邪道:“对莫兄的高明,我管中邪是没话说的了。最妙是这小子还以为自己逃过大难,再不起防范之心,确是精采绝伦。”这时大门洞开,吕不韦春风满脸,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在项少龙瞠目结舌,全身血液差点冰凝之下,单美美乳燕投怀的扑入了吕不韦怀内去,娇声道:“美美为吕相立了大功,吕相该怎么赏人家哩!”
    吕不韦的手由她的纤腰落到了她的隆臀上,大力拍了两记,邪笑道:“那就让我今晚好好酬劳你吧!”莫傲则伸手搂着归燕道:“吕相莫忘了我们的好归燕,若非靠她那条香舌,项少龙怎会中计。”
    上面的项少龙全身发麻,差点要扑下去给吕不韦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天啊!自己的肚内竟有了随时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这时代又没有开刀的手术,他项少龙岂非死定了。吕不韦此时搂着单美美,到了那片酒渍旁,俯头细看了一回后,哈哈大笑道:“任你项少龙智比天高,也要着了我吕不韦的道儿﹔却还以为反算了我们一着,到喉咙被药液蚀开了个口儿时,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燃起了希望。若药囊只是黏在喉咙处,便有取出来的机会了。管中邪道:“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采哩,连我都差点给她骗过了。”吕不韦俯头吻在单美美的香唇上,弄得她咿唔作声,春意撩人。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头上,笑道:“此事成功后,伍楼主当的这个官,必定非同小可哩!”
    伍孚欣然道谢后,又有点担心地道:“那东西会不会无意间给他吐出来呢?”倚着莫傲的归燕娇笑道:“楼主放心好了,那东西不知黏得多么紧,若非给他的舌头卷了过去,奴家还不知怎办才好呢?”
    莫傲接口道:“这东西最不好就是会黏在杯底,否则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牺牲她的香舌,给这家伙大占便宜了。”管中邪笑道:“只是占了点小便宜吧!大便宜当然还是留给莫兄了。”一时男的淫笑,女的不依娇嗔。
    项少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离开,想方法把那毒丸弄掉。这一着妙计确是厉害,当时舌头交缠,意乱情迷,那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自己亦确是大意,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识穿了单美美是他们的人,还一番造作,真要教人笑穿了肚皮。吕不韦笑道:“春宵苦短,莫先生该到小燕的香闺,好好答谢美人了。”转向伍孚道:“伍楼主今趟做得很好,我吕不韦必不会薄待你。”哈哈一笑,拥着单美美去了。项少龙知道再不会听到什么秘密,悄悄走了。
    项少龙惨哼一声。滕翼由他张开的大口里,把弯曲了的细幼铜枝抽了出来,尾端的小圆片上黏着一粒乌黑色的药丸,只有苍蝇般大小。旁边的陶方、荆俊、蒲布、刘巢等人齐松了一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项少龙摸着被刮损了的咽喉,说不出话来。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众人都俯近研看。荆俊狠狠道:“有什么方法把这毒丸送进莫傲的喉咙里去呢?”
    项少龙清了清喉咙,沙哑着声音道:“这毒丸若是混在酒里,便会黏在杯底,可是在毒死庄襄王那碗药汤里,却没有这种情况。”陶方大喜道:“那即是说,只要我们得到那条药方,当可找到其中某种药物,可以中和它的黏性,到进入喉内才会黏着,如此一来,要毒杀莫傲再非难事了。这药方必然会留下纪录来的。”
    滕翼一震下望往项少龙,两人同时想起了图先,旋又摇头。若图先可轻易向莫傲下毒,早把他毒死了。蒲布颓然道:“就算找到那可中和这毒丸黏性的方法也没有用,难道捧碗药汤去哄他喝下去吗?”项少龙道:“这事大可随机应变,毒丸由我随身携带,再相机行事。夜了!我们尽量睡一觉好的,否则明天恐没有精神去应付莫傲另一些阴谋诡计,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众人无不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项少龙回到后堂时,不由想起了纪嫣然等众娇妻,神思恍惚间,娇声呖呖在耳旁响起道:“大爷回来了!”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蓆处待他回来,看样子是刚给他吵醒过来的,看她钗横鬓乱的海棠春睡后的神态,心中大叫不妙。
    自赵妮众女送至塞外牧场后,终日与吕不韦等奸党周旋,未免节外生枝,多生牵挂,对其他美女避之唯恐不及。对琴清如是,对嬴盈也如是。他虽答应昌平
    君兄弟对嬴盈勉力而为,但却是敷衍的成分居多,绝不热心,亦自知未必斗得过管中邪。不过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头痛。看她行事作风,显是自尊心极重和死心眼的人,敢爱敢恨。
    幸好现在和她关系尚浅,还有转圜的余地,干咳一声道:“这么夜了,还不回去睡吗?”周薇起身施礼后,温柔地为他脱下外袍,欣然道:“早睡过了,现在不知多么精神,陶公安排了最尾后那间房子给我,现在让小婢侍候大爷沐浴好吗?”话完双颊早红透了。
    项少龙心中叫糟,自己已多晚没有妻婢相陪,今晚又曾偎红倚翠,挑起了欲情,若说不想女人,只是在欺骗自己,给她这么以身相陪,后果实不敢想像。但如若断然拒绝,她受得了吗?幸好周薇要为他宽衣时,脚步声响。项少龙回头望去,见来的是荆俊,大讶道:“小俊!有什么事吗?”荆俊仍以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奇怪地瞪着她。
    项少龙低声吩咐周薇退避入房后,才道:“什么事呢?”荆俊看着周薇消失处,奇道:“她怎会在这里的?”
    项少龙解释了她和周良的兄妹关系后,荆俊双目立时亮了起来,嘿然道:“三哥真好艳福,这周薇若非荆钗布裙,不施脂粉,艳色绝不会逊于田凤和田贞。”项少龙心中一动,着他在一旁坐下后,笑道:“小俊对她似乎有点意思哩?”
    荆俊赧然道:“三哥说笑了,小俊怎敢来和三哥争女人?”项少龙欣然道:“她并非我的女人,假设你有意思的话,不妨用点功夫,三哥我绝不介意,还非常感激你哩!”
    荆俊大喜道:“嘿!让我试试看吧!说到哄女孩,我比以前进步多了。”项少龙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你不去休息却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
    荆俊道:“三哥的腿还可以再出动吗?”项少龙道:“只要不是动手过招,便没有问题。你有什么好主意?”
    荆俊道:“现在离天明尚有两个多时辰,要杀死莫傲,这是唯一的机会。”项少龙皱眉道:“莫傲身旁能人众多,吕不韦又在那里,怎么下手?”
    荆俊道:“硬来当然不成,不过我对醉风楼的环境非常清楚,更知道单美美和那归燕的闺房在那里,只要我们能摸到那里去,就有办法把那颗毒丸喂入莫傲的喉咙里,然后再轻轻松松等待他毒发身亡,岂非大快人心吗?”项少龙喜道:“计将安出?”
    荆俊摊开手掌,现出一截三寸许黑色树枝似的东西,得意洋洋道:“这是由迷魂树采来的香枝,燃点后的烟只要吸入少许,立即昏昏欲睡,若在熟睡时吸入,保证掌掴也醒不过来,三哥明白了吧!”项少龙沉吟片晌后,断然道:“你最好通知二哥,若这么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我们两个都要挨骂的。”
    凭着勾索,三兄弟悄无声息地潜入醉风楼东,躲在花丛暗处。树木掩映中,隐见灯光。荆俊这识途老马道:“竹林内有四座小楼,分别住着醉风楼的四位大阿姐,就是单美美、杨豫、归燕和白蕾,合称醉风四花,归燕的小楼位于左方后座,只要能过得竹林这一关,就有机会摸入楼内去,若我没有记错,每座楼旁都种有香桂树,躲躲藏藏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皱眉道:“既有吕不韦在内,防守必然非常严密,竹树更是难以攀椽,只要有人守着竹林间的出入口,我们怎进得去?”项少龙道:“另一边是什么形势?”
    荆俊苦笑道:“仍是竹林,所以这地方有个名字,叫‘竹林藏幽’,只要过得这关,莫傲就死定了。”脚步声响,两名武士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边走边谈笑着。三人屏息静气,倾耳细听。
    其中一人道:“这四个妞儿确是花容月貌,又够骚劲,连我们的管大爷也动了心,留宿在那杨豫的小楼里。”另一人道:“听说还有个白蕾,不知她今晚是否也要陪人,若没有的话,就由我两兄弟招呼她好了。”
    先前的大叹道:“你付得起渡夜资吗?何况听说纵有银,她都未必肯瞅睬你哩!”直至他们去远,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白蕾陪的该是韩闯,说不定会有机会。”
    话犹未已,人声由前院方向传来,其中一个隐隐认得是老朋友韩闯,还有女子的娇笑声,不用说该是白蕾了。滕翼大急道:“怎样瞒过那白蕾呢?”此时一群人已转入了这条花间小径里,领路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美婢,接着是四名韩闯的近卫,然后是搂搂抱抱的韩闯和白蕾,最后是另八名亲兵。看到这种阵势,项少龙亦是一筹莫展。
    荆俊忽地凑近滕翼道:“白蕾并不认得二哥的!”项少龙灵机一触道:“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韩闯刚和他喝完酒。”
    这时韩闯等刚路过他们藏身处,转上直路,朝竹林方向走去。滕翼先解下佩剑,硬着头皮窜了出去,低嚷道:“侯爷留步,丹太子命小人来有要事相告。”韩闯等整队人停了下来,近卫都露出戒备神色。滕翼大步走去,众人虽见到他没有佩剑,仍是虎视眈眈,手握剑柄。韩闯放开了白蕾,冷冷道:“丹太子有什么说话。”
    滕翼心知韩闯的手下绝不会任自己靠近他们主子的,远远立定,施礼道:“小人龙善,乃丹太子驾前右锋将,韩侯这么快就忘了小人吗?”龙善是当日滕翼在邯郸时用的假名字。
    韩闯呆了一呆,醒觉过来,哈哈笑道:“记起了记起了!右锋将请恕本侯黑夜视力不佳。”转身向白蕾道:“小蕾儿先回房去,本侯立即就来。”白蕾那会疑心,叮咛了韩闯莫要教她苦候,偕两个丫环先去了。
    在韩闯的掩护下,三人换上他手下的外裳,无惊无险地进入了守卫森严的竹林里,到了与归燕闺楼只隔了一棵香桂树的白蕾居所处。韩闯向三人打了个眼色,迳自登上楼上去。白蕾的四名贴身美婢,分了两人来招呼他们。
    项少龙、荆俊和滕翼怕给小婢认了出来,早向韩闯的手下关照了,其中两人匆匆把两婢拖了到房内去,不片晌已是娇吟阵阵,满楼春声。在韩闯布在楼外的亲卫放哨把风下,三人先后攀上桂树,到了归燕的小楼瓦顶处。房内传来鼾声。若论飞檐走壁的身手,项滕两人都及不上荆俊,由他觑准机会穿窗进房,顷刻后莫傲的鼾声变成了沉重的呼吸。
    项少龙示意滕翼留在屋顶,自己翻了进去。荆俊正蹲在榻旁,向他打出一切顺利的手势。项少龙心中大喜,窜了过去。在几头的油灯映照下,荆俊已捏开了莫傲的大口,项少龙忙取出毒丸,以铜枝送入他的喉嘴里,肯定黏个结实后,正要离去时,足音在门外响起。项少龙和荆俊大吃一惊,同时跨过榻上两人,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墙角里。
    敲门声响,有人在外面道:“莫爷!吕相有急事找你。”莫傲和归燕当然全无反应。项少龙人急智生,伸手重重在莫傲脚板处捏了一记。幸好荆俊的迷晕香只够让莫傲昏上一阵子,莫傲吃痛下,呻吟一声,醒了过来。那人又唤道:“莫爷!”
    莫傲刚醒过来,头脑昏沉地道:“什么事?”叫门的手下道:“吕相刚接到了紧急消息,刻下正在楼下等候莫爷。噢!吕相和管爷来了。”
    项少龙和荆俊暗叫不妙,却苦在莫傲已坐了起来,想冒险逃走都办不到。幸好吕不韦的声音在门外道:“我们在外厅等你。”莫傲推了推归燕,见她毫无反应,在她雪白的胸脯捏了一把,才起身穿衣,脚步不稳地推门外出。今次轮到项少龙和荆俊两人喜出望外,忙蛇行鼠步到了房门处,贴耳偷听。
    吕不韦首先道:“刚接到消息,短命鬼项少龙竟去了找徐先,商量了整个时辰,才返回乌府去。哼!莫先生认为他们会弄些什么阴谋出来呢?”莫傲显然因曾受迷魂香的影响,脑筋远及不上平时灵活,呻吟道:“不知是否因太高兴下多喝了点酒,我头有些痛。”
    管中邪道:“莫兄先喝杯解酒茶,定定神就没事的了。”接着是斟茶递水的声音,听声息,外面应只有吕不韦、莫傲和管中邪三人。
    好一会后,吕不韦道:“莫先生能否肯定那狗杂种会在最后一天晚猎时才毒发呢?没有了高陵君袭营的掩饰,任谁都会猜到是我们动的手脚了。”莫傲舒了一口气,道:“吕相放心,我曾找了十多个人来作实验,保证时间上不会出差错。”
    管中邪笑道:“没有了项少龙,他们必然阵脚大乱,而我们则是准备充足,到时我们先护着储君和太后渡河,等轮到鹿公和徐先时,就弄翻木桥,再在水底把他们刺杀,干手净脚,谁会怀疑我们呢?”吕不韦道:“最怕是徐先和项少龙等先发制人,提前在这两天内动手,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莫傲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一天没有弄清楚高陵君的虚实,他们那敢动手,以免徒便宜了高陵君。谅他们的胆子仍没有这么大。”吕不韦道:“现在最头痛就是政儿,他似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乃是我吕不韦的亲生骨肉。唉!都是朱姬那贱人不好,我多次催她去和政儿说个清楚,她都一口拒绝了。又不肯接受封我为摄政大臣的提议,哼!嫪毒恁地没用,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到。”
    管中邪道:“我看关键处仍是项少龙,有了他,太后就不用完全倚赖吕相了。”莫傲哑然失笑道:“我忽然想出一计,既可讨太后欢心,使她接受封吕相为摄政大臣,又可掩人耳目。”
    正在门内偷听的荆项两人好奇心大起,暗忖这莫傲果是诡计多端。吕不韦大喜追问。莫傲笑道:“只要让太后知道吕相和项少龙再无嫌隙,就可消除了她心中疑虑。所以只要化解了她这个心结,她对吕相自会言听计从了。”管中邪微带不悦道:“莫兄不是又要娘蓉佯作嫁给项少龙吧!”
    莫傲失笑道:“管兄不是要和一个只有三天命的人争风呷醋吧!”接着压低声音道:“吕相明天可请太后亲自宣布三小姐和项少龙的婚事,同时把吕相封为摄政大臣﹔把这两事合而为一,等若明示太后只要肯让吕相坐上此位,就拿最疼爱的女儿出来作为保证项少龙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太后为了项少龙,自然会让步的,当然还要着嫪毒下点工夫。”
    室内的项少龙到这刻仍未弄得清楚摄政大臣和宰相有何分别,但照想该是进一步削去小盘的自主权了。管中邪再没有出言反对。吕不韦欣然道:“这确是妙计,中邪!由你对娘蓉做点工夫吧!这妮子最听你的话,上趟你教她来大闹一场,她的表演真是精采绝伦了。”室内的项少龙这才知道吕娘蓉进来大吵大闹,破坏婚议,竟是有预谋的行动,不由心中大恨。
    吕娘蓉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也不用再对她有怜惜之心了。正如荆俊所说,玩玩她也好,等若向吕不韦和管中邪各捅一刀。吕不韦道:“事情就这么决定,快天光了!”项少龙两人那敢再听下去,慌忙离去。想不到神推鬼使下,竟得到了这么关键性的情报。整个局势立时不同了。
    第三章、田猎大典
    天尚未亮,韩闯被迫拖着疲乏的身体,好掩护项少龙等离开醉风楼。到了街上,两批人分道扬镳。回到乌府,天已微明,项少龙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荆两人先返衙署,准备田猎大典的诸般事宜,项少龙则赶赴王宫。途中遇上徐先的车队,被徐先邀上车去,原来鹿公亦在车内,当然是在商讨应付吕不韦的方法了。两人虽全副猎装,却无盛事当前的兴奋。鹿公见他两眼通红,显是一夜没睡,点头道:“少龙辛苦了。”
    项少龙欣然道:“身体虽累,心情却是愉快的。”徐先讶道:“少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进展呢?”项少龙压低声音,把昨晚夜探青楼,听到吕不韦三人阴谋与密议的事说了出来。两人大叹精采难得。
    鹿公拍腿叫绝道:“黏到了喉咙的毒丸都教少龙弄了出来,可见老天爷对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徐先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依少龙之议,以嫪毒制吕不韦,实行以毒攻毒。说真的,吕不韦治国的本领确是不错,就让他得意多几年,到将来储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这期间我们须牢抓军权,用心培养人材,对付起这家伙来时,就更得心应手了。”项少龙道:“小将有一建议,就是王剪。”
    徐先笑着打断他道:“这个不用少龙提醒,我们早留心此子,让他再历练多点时间吧!唉!王龁老得有点糊涂了,好应由后生小子取代。”鹿公显然心情大佳,笑语道:“少龙是否准备接收吕娘蓉这个女妞,好气死吕不韦和那管中邪呢?”
    项少龙失笑道:“为这事头痛的该是他们了。”徐先道:“但摄政大臣的权势非同小可,那时他等若储君,没有他点头,什么政令都批不下来。”
    项少龙道:“徐相还记得我提过那‘仲父’的虚衔吗?就拿这来骗骗吕不韦,三天后莫傲归天,那时轮到他阵脚大乱,加上嫪毒又当上内史,吕不韦到时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此时车队进入王宫,三人都心怀大畅,恨不得立即过了未来的三天,好看看恶人有恶报那大快人心的结果。
    项少龙原本沉重紧张的心情,已被轻松欢畅的情绪替代。好!就让老子拿这些人开心一下,连鹿丹儿和嬴盈这两个靠向了管中邪的丫头也不放过,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
    王宫教场上旌旗飘扬,人马荟聚。有份参加田猎者,若非王侯贵族,就是公卿大臣的亲属家将,又或各郡选拔出来的人才,人人穿上轻袍带革的猎装,策骑聚在所属的旗帜下,壮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数约在五千人间。一万禁卫,则分列两旁,准备护卫王驾,前赴猎场。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个不了,维持着场中秩序。
    项少龙离开马车后,骑上疾风,领着十八铁卫,以闲逸的心态,感受着大秦国那如日初昇的气势。其中一枝高举的大旗书了个“齐”字,使项少龙记起了“老朋友”田单,不由心中好笑。若吕不韦告诉田单已经收拾了他的话,田单不但白欢喜一场,还会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
    徐先、吕不韦、鹿公等宿将大臣,均聚集在校阅台的两侧,贵客如田单、太子丹等亦在该处,却见不到韩闯,想来他该是起程回国了。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军团,数百个花枝招展的武装少女,别树一帜地杂在众男之中,不时和旁边的好事青年对骂调笑,带来满场春意。但最惹人注意的却非她们,而是他自己的娇妻美婢和琴清,她们没有旗帜,在数十名家将拥卫下,站在一侧,使得远近的人,不论男女都伸头探颈地去看她们过人的风采。
    纪嫣然和琴清当然不在话下,乌廷芳、赵致和秀夷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贞田凤这对连他也难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叹为罕见,议论纷纷。项少龙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马来到众女旁,笑道:“你们这队算作什么军哩?”纪嫣然等纷纷奉上甜蜜的欢笑。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别吩咐,要我们这三天陪她行猎,项大人说该算什么军呢?”
    项少龙见她神态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恶作剧讨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对自己这登徒浪子生出鄙视之心。暗叹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没有答话,来到乌廷芳和赵致间问道:“宝儿呢?”乌廷芳兴奋得俏脸通红,娇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猎,却怕他受不起风寒,只好留在清姊处由奶娘照顾了。”
    赵致道:“项郎啊!让我给你介绍两位新奶娘好吗?”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时玉颊霞烧,不胜娇羞,看得项少龙心头火热、想入非非时,秀夷在马上凑过来道:“项郎啊!今晚到我们帐内来好吗?大家想得你很苦哩!”项少龙食指大动,忙点头答应。
    此时鼓声急响,只见小盘和朱姬在禁卫簇拥下,登上检阅台。全场登时肃然致礼,齐呼我王万岁。田猎在万众期待下,终于开始了。田猎的队伍,连绵十多里,声势浩荡。沿途均有都骑兵守护道旁高地处,防范严密。
    为了显示勇武的国风,小盘朱姬一律乘马,在禁卫前呼后拥下,领头朝田猎场开去。吕不韦、徐先、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臣,则伴在小盘和朱姬左右。项少龙陪着乌廷芳等走了一会后,李斯特意堕后来找他。两人离开官道,沿路侧并骑走着。李斯低声道:“每趟当我见到琴太傅时,都觉得她比纪才女更动人﹔但当见到纪才女时,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现在终于能同时看到她们了,才明白什么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项少龙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李斯摇头道:“只是苦中作乐吧!这三天田猎外弛内张,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里去。”
    仔细打量了项少龙一会后,续道:“项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两眼红筋密布,又声音嘶哑,教人担心。”项少龙苦笑道:“我根本没有睡过,何来睡得好不好呢?至于声音嘶哑,则是因喉咙给刮伤了,但若没此一伤,就要小命不保了。”接着简要的说出昨晚惊险刺激,峰回路转的经过。
    李斯听得合不拢嘴来,兴奋地道:“待会定要告诉储君,唉!我愈来愈佩服项兄了。”又道:“难怪刚才吕不韦来向太后和储君禀告,说要把女儿嫁与项兄,请太后和储君作主,太后当然高兴,储君和我却是大惑不解,原来个中竟有如此微妙境况。嘿!项兄当不会拒绝吧!”
    项少龙失笑道:“你说我会吗?”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畅笑。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惯例,是在田猎时颁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调动,或提拔新人。项兄向储君提议封吕不韦为仲父之计,确是精采,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储君准备当太后再迫他任命吕不韦为摄政大臣时,就以此法应付。”
    项少龙这时眼角处瞥见管中邪策马赶上来,连忙把话题岔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管中邪虽是一晚没睡,却比项少龙精神多了,神采飞扬地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先向李斯打个招呼,随口道:“李大人自入宫侍奉储君,我们便少有聚首机会,趁这三天大家该好好聚聚了。”项少龙心中一动,暗忖吕不韦若要完全控制小盘,必须以例如莫傲这样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会是今次吕不韦要铲除的目标之一,自己为何以前却没有想及此点呢?
    说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个像莫傲般头脑清明的谋士。李斯本是最佳人选,但由于要助小盘日理万机,分身不得。想到这里,不由想起纪嫣然,禁不住暗骂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贤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让她发挥。管中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为何心神恍惚呢?”项少龙生出顽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个眼色后,道:“管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李斯有点明白,一声告罪,归队去了。管中邪讶道:“项大人有什么话要和卑职说呢?”项少龙叹道:“刚才李长使来告诉我,吕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说不定今天就会由太后正式颁布。但我却知三小姐倾心的是管兄,坦白说吧!无论我将来和管兄各自立场如何,但对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剑术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会计较管兄异日因立场不同与我对立﹔要嘛就明刀明枪拚个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说话,我项少龙立即去向太后和储君表明立场,不敢误了三小姐的终身。”
    管中邪本来双目厉芒闪闪,听毕后沉吟不语,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项少龙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认,自己也拿他没法。但那样就显出他是睁眼说谎的卑鄙小人了。现在形势之微妙,除了局内的几个人外,谁都弄不清楚。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务要置对方于死地,那已是暗着来做的公开事了。
    在管中邪看来,项少龙已有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内,谁都救不了他,只是项少龙自己以为已避过大难吧了。故此项少龙这么表白心,摆明不欲以此来占吕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见项少龙乃真正的英雄,不会因自己以毒计害他而利用吕娘蓉来打击自己。他管中邪岂能无愧于心。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等待这最强对手的反应。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来,道:“虚饰的话我管中邪不想说了,不过三小姐下嫁项兄一事,却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纪尚幼,好使性子,但凭项大人的本领,定可使她甘心相从,项大人莫要再为此心烦了。”一声告罪,拍马去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图先说得不错,管中邪始终非是正人君子,纵对着自己这个在他认为必死的人,仍不肯说一句半句真诚的话,可见他是如何无情。不过这正是他所预期的,当三天后他项少龙尚未死,而吕娘蓉则成了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劝吕娘蓉接受这安排的,那时他的悔恨,将对他造成心理上严重的打击。
    当年他在他师弟连晋手上把乌廷芳和赵雅横刀夺了过来,就使连晋失去理智,进退失据下,为他所乘。想不到同一的情况,会在管中邪身上重演。那时他会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呢?想到这里,忙赶上纪嫣然,好向她详述一切。
    琴清、纪嫣然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块儿,谈笑甚欢,再前点就是小盘和吕不韦等人的行列了。项少龙怕见朱姬,惟有随在后侧,找寻机会。有人叫道:“项大人!”项少龙别头望去,见到嫪毒离开内侍的队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礼。项少龙回礼后欣然道:“嫪大人神采飞扬,必是官运亨通了。”
    嫪毒压低声音道:“全赖项大人厚爱提携,储君更明言是项大人全力举荐小人的。”接着兴奋起来道:“储君这两天会正式任命小人作内史,以后与项大人合作的机会可多着哩!”
    项少龙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对嫪毒来说,要的只是权力财富,那管服侍的对象是何人。以前要听吕不韦的话,只是为了得到晋身的机会。对他这寡情薄义、心毒如禽兽的人来说,那会念吕不韦的旧情。项少龙低声问道:“吕相知悉此事吗?”嫪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还在太后跟前大发脾气,幸好给太后顶了回去。”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嫪兄陞官发财,他理该高兴才对,怎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嫪毒狠狠道:“他当然不会说反对我当内史,只说我因犯事入宫,如今连陞数级,必会惹人闲言。嘿!说到底,还不是想我这一生都要当奴仆。”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吕不韦的矛盾终于明显化了,正容道:“嫪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将军前为你打点过,保证他们会支持嫪兄。”嫪毒目瞪口呆道:“嘿!这......这......。”竟是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忍住肚内的笑声,沉声道:“吕不韦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储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但嫪兄暂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项少龙,便无暇理你。”嫪毒浑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这时田贞看到了他,堕后来会。项少龙拍了拍嫪毒的肩头,才迎了上去。嫪毒这粒对付吕不韦的种籽,终于发芽了。
    第四章、才女施威
    泾水西岸营帐连绵,旌旗似海。项少龙和纪嫣然、乌廷芳、赵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营所在的平顶小丘上,俯览远近形势。今趟虽非征战,但行军立营,无不依据军规兵法。在六国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习武不在话下,对于行军布阵,更是人人熟习。
    由于这里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所以设的是方营。小盘所据的木寨为中军,等于指挥总部,寨内有近二十个营帐,小盘和朱姬两帐居中,其他营帐住着王族内侍,又或像琴清这类身分特别,又与王室亲近的人。以木寨为中心,平顶丘左右两旁的营帐名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卫驻守,属由小盘直接掌握的机动兵力,负责中军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东西南北四军,布成方阵,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军,作其屏卫。至于项少龙的都骑军,则在远方设营,遥遥护着整个方营,有点似戍边放哨的味儿。除中军外,营帐十个一组,每组间均留下可供八马并驰的走道。每军的中心处,又留下大片空地设有马栏和练习骑射的广场,让田猎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骑术,射箭练剑,非常热闹,有点像个游艺大会。
    此时离黄昏田猎的时刻仍有两个多时辰,人人兴高采烈,聚集在六个大广场处戏耍。王营下方的主广场,变成了嬴盈等女儿军的天下,有意追求这批刁蛮秦女的年轻贵胄,都拥到这里来找寻机会,其盛况自非其他骑射场可比。一时马嘶人声,响彻三千多个营帐的上方。
    长风拂来,旗帜猎猎作响,倍添军旅的气氛。纪嫣然已知道了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来袭时,必会先使人烧王营的木寨和离河最远的营帐,由于近日吹的是东南风,火势浓烟迫来时,我们惟有渡河往泾水北岸去躲避。”项少龙和诸女看着横跨泾水的两道木桥,都生出寒意,若这两道桥梁给破坏了,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纵使桥梁仍在,一时间亦不容那么多人渡过,所以登不上桥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对岸去,在那种混乱的形势下,吕不韦要刺杀几个人,确非难事。可以预想到时管中邪会“大发神威,镇定从容”地护着朱姬和小盘由桥上撤走,而项少龙则“毒发身亡”,事后管中邪还“立下大功”,莫傲这条毒计确是无懈可击。
    际此春雨绵绵的时节,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内奸,其营帐正是在王营下东南方的一处营帐内,弄点手脚乃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此法确是可行。尤其那时正值田猎的重头戏登场,大部分人均到西狩山进行晚猎,防备之心最弱,乃偷营的最佳时刻。若昌平君兄弟都给干掉,可能禁卫军的指挥权亦会被吕不韦抢了过去。
    项少龙吁出一口凉气道:“嫣然真厉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监视,看看高陵君或吕不韦的人何时为营帐涂上火油一类的东西,就知道他们发动的时刻了。”纪嫣然得夫婿赞赏,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赠。蹄声响起,昌文君策马而至,嚷道:“我们到下面骑射场去趁热闹啊!”
    诸女回头往他望去,这家伙正狠狠地瞪着纪嫣然和诸女,露出倾慕迷醉的神色,并欣然道:“诸位嫂子福安,唉!我对少龙真是妒忌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乌廷芳听得“噗哧”娇笑,露出比鲜花更艳丽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吗?”
    昌文君装出个忙得透不过气来的表情,道:“太后和储君刚安顿好了,琴太傅被太后召了去说话,嘱小将来通知各位嫂子。”项少龙打了个呵欠,道:“你去趁热闹吧!我想回营好好睡上一觉。”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马由项少龙和纪嫣然间穿了进去,探手牵着项少龙的马缰,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诸女道:“我们玩耍去了!”诸女看到项少龙被扯下去的无奈表情,娇笑连连中,策马追去。
    “飕!”的一声,三枝劲箭连珠迸发,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红心处,围观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阵喝采声。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环视全场,娇叱道:“下一个轮到谁啊?”众男虽跃跃欲试,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当场出丑了,一时间没有人敢应她。管中邪哈哈笑道:“我们女儿军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谁还敢来献丑?”
    嬴盈得他赞赏,忙飞了他一个媚眼,看得诸公子心生妒意,却更是没有人敢行险一试。项少龙刚下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厉害,倒吸了一口凉气。要射中红心,他自问可以办到,但三箭连珠发射,就没有把握了。难怪嬴盈如此自负。众女儿军看到项少龙,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纪嫣然,却无不露出既羡且妒的神色。
    鹿丹儿排众而出,嚷道:“项统领的腿伤好了吗?听说你挡箭的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近千道目光,立时落在项少龙身上,然后移到他身旁的纪嫣然身上。纪嫣然当然知道项少龙的箭法非其所长,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项少龙托伤不出,对他的形像大有损害。一声娇笑,解下外袍,露出内里素白的紧身劲装,轻举玉步,来到场心处,以她比仙籁还好听的声音道:“先让嫣然试试好吗?”
    她那种慵慵懒懒,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绰约动人的风姿,不论男女都给她勾出了魂魄来。语毕,呆看着她玲珑浮凸,优美曼妙至无可挑剔的体态的诸男,才懂得欢呼喝采。嬴盈狠狠地瞪了纪嫣然两眼,才有点不忿地把强弓递与纪嫣然。纪嫣然见她脚下摆出马步,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着强弓一端,使了下巧劲,嬴盈尚未有机会发力时,强弓已落到这美丽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连管中邪都露出惊异之色。项少龙旁边的昌文君低声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气也好!”嬴盈想不到纪嫣然会看破自己的阴谋,失措地退到鹿丹儿旁。
    在场的都骑军内奔出了两人来,荣幸地向纪嫣然奉上长箭。纪嫣然仍是那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俏美模样儿,嘴角挂着一丝可迷倒天下众生的笑意,背着三百步外的箭靶,接过三枝长箭,夹在指隙处。全场肃静无声。倏地纪嫣然旋风般转过娇躯,在众人瞠目结舌下,三枝劲箭连珠迸发,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电射而去。发第一箭时,她仍是背着箭靶,只是反手劲射,到第三箭时,才变成正面对着。
    “笃!”的一声,第一枝箭命中红心,接着两枝箭都分别命中前一箭的尾端处,神乎其技处,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全场立时采声雷动,久久不竭。纪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儿等“欺负”夫君,眼尾也不看她们,向众观者施礼后,凯旋而归。项少龙却知道这个“仇”愈结愈深了。
    此时有近卫来报,储君要召见项少龙。进入木寨的大闸时,一队女将策马由后方驰来,带头的赫然是吕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贴身女卫。吕娘蓉看到他时,神情复杂,小嘴骄傲地翘了起来,故意加鞭,旋风般由项少龙旁进去了。项少龙不由对她生出鄙夷之心。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对自己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无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哼!迟些她就会知道滋味了。
    主营前的空地处传来开气扬声的叱喝声,原来小盘在射箭,吕不韦、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众大臣将领,则在旁助威喝采。李斯见他到来,移到他旁道:“是时候了!”项少龙当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认亲”一事,看李斯神色紧张,明白他正在担心小盘说不定真会是吕不韦的儿子,那就糟透了。项少龙挤到站在后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针,向两人打了个眼色。两人的呼吸立时深重起来。
    小盘这时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红心,其他都落在红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准了,难怪群臣喝采。其实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兴了。王贲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时,小盘见到了项少龙,转身举着大弓兴奋地走过来,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绩还不错吧!”项少龙知他在给自己制造取血的机会,致礼道:“若储君多用点手,少用点眼,成绩当会更好。”
    小盘讶道:“射箭最讲究眼力,多用点手又是什么意思呢?”这时不但小盘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项少龙在说什么,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吕不韦旁的吕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着他。项少龙恭敬地请小盘转过身去,借着纠正他的姿势,把针尖轻轻地在他颈侧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盘运动后血气运行,一股鲜血立时涌出,流进针尾的小囊去。由于他身后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却都看不到。
    小盘“唉!”了一声,往后颈摸去,故意道:“有蚊子!”项少龙反手把针塞入徐先手里,道:“储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须配合,但以手瞄却胜过以眼瞄,这是由于眼看到目标后,还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挥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准的话,便少了这重重阻隔,看!”随手拔出五根飞针,闪电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掷去。
    众人那想得到他是掷针而非射箭,齐感愕然时,五枝飞针一排的钉在箭靶上,中间的一根正中红心,针与针间相隔均是一寸,分毫无误。这结果连项少龙也没有梦想过。他的飞针绝技虽然着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离达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准绳,就可知他不但手劲惊人,还定有独特的手法,否则休想办到。
    吕不韦父女和莫傲同时露出骇然之色。这时众人才懂得喝采叫好。吕不韦和莫傲对视一笑,显是想起项少龙命不久矣,无论如何厉害都不用担心了。小王贲兴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飞针,好送回给项少龙,小盘见状喝止道:“让飞针留在靶上,寡人要带回宫内作个纪念,这三天就让它们像现在那样好了。”小盘露出崇慕之色,道:“难怪太传的飞针如此既快且准,原来是用手的感觉去掷。”
    项少龙虽成了都骑统领,可是仍是职兼太传,故可教导小盘这储君。项少龙暗察吕不韦和莫傲时,亦有留心吕娘蓉,只见她眼内惊异之色久久不退,显然被自己这一时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慑,坦白说,若要蓄意而为下再掷一次,他反全无把握了。说真的,他平时练针时,也是以眼去瞄准,只有刚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赞叹道:“少龙这一手飞针,可说是空前绝后了。”吕不韦呵呵笑道:“蓉儿!现在你该知项大人的本领了。”吕娘蓉垂下俏脸,以免让人看到她矛盾复杂的神色。
    小盘乘机道:“太傅请到寡人帐内一谈!”领着李斯,返回主营去了。项少龙待要跟去,鹿公扯着他道:“见完储君后,即到我营帐来。”又向他打了个眼色。
    项少龙一时间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吕不韦那滴血,还是另有事商讨,带着疑问去了。王帐内,小盘叹道:“太傅这手飞针绝技,定要传我。”李斯亦道:“难怪项大人能屡脱险境,实非侥幸,这些飞针比弩箭更难闪躲,更不用说拏剑去挡格了。”
    项少龙在厚软的地毯坐了下来,苦笑道:“储君和李大人不用夸奖我,昨晚我刚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那却全靠侥幸了。”小盘讶然追问下,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了出来。小盘听到高陵谋反的事和吕不韦的阴谋,勃然大怒道:“这两人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视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储君息怒,项大人对此事必有妥善应付之法。”小盘望向项少龙,后者点头道:“既知高陵君叛党袭营的时间,我自可调动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教他们全无用武之余地。而营地这边,微臣希望储君能亲自挂帅,调军遣将,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体成擒,另一方则把吕不韦制个贴伏,露上一手,那以后还有人敢不把储君放在眼内吗?”
    这番话可说对正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胃口,他最爱由自己一显手段颜色,点头道:“项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计将安出?”项少龙道:“这事须凭精确情报和当时的形势厘定,微臣会与李大人保持联系,摸清了形势后,再由储君定夺。”接着暗里向他打了个眼色。
    小盘心中会意,知道届时项少龙会把详细计划奉上,再由自己发号施令,心中大喜,小脸兴奋得红了起来,点头道:“就照项卿家所奏请的去照着办吧!”接着道:“今天太后对寡人说,吕不韦要把最疼爱的三女儿委身于项卿家,寡人还以为吕不韦转了性子,原来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阴谋。哈!莫傲这家伙死到临头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项少龙听他说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来。此时门卫报上嫪毒求见,三人忙收止笑声,看着嫪毒进来跪禀道:“太后有请储君。”小盘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内侍长请回,寡人立即就来。”
    嫪毒退出帐外后,小盘压低声音道:“项卿家是否准备迎娶吕不韦的宝贝女儿呢?”项少龙冷笑道:“吕不韦若见我死不了,绝不会把女儿嫁我,不过此事由他头痛好了。”
    小盘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寡人知道怎么办的了!”长身而起。项李两人忙跪伏地上。小盘趋前扶起项少龙,凑到他耳边道:“师傅小心了,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天地将了无生趣。”这才去了。
    第五章、岂是无情
    小盘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来,从针孔滴在碗内的药水里。接着徐先把载着吕不韦血样本的针囊掏出,凑到碗口上,却不立即把血滴下去。众人看着小盘那滴血在药水里化作一团,都露出紧张神色。在鹿公这座帐营里,挤了十多人,全部是军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还有王陵、贾公成、王族的云阳君嬴傲和义渠君嬴楼等,可见小盘是否吕不韦所出,极会影响到军方是否支持他。
    项少龙挤在围观的人里,问道:“吕不韦这滴血怎得来的呢?”云阳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将军则在旁诈作斗玩,取了血他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鹿公这时那有兴趣听人说话,沉声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帐内鸦雀无声,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处,呼吸不畅。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个涟漪,然后碰上小盘原先那团血液。像奇蹟般,两团血立时分了开来,泾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样子。众人齐声欢呼。项少龙立感身轻似燕。未来就是这么可怕,明知小盘必过此关,但身在局中,总是不能自已。
    项少龙的私帐里,纪嫣然诸女小心翼翼的为项少龙清洗伤口和换药时,滕翼回来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项少龙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边由怀里掏出帛图,边说笑道:“秦人的所谓田猎,对我这打了十多年猎的人来说只是一场闹剧,百里内的虎狼都要被吓走了。”项少龙助他拉开帛图,笑道:“二哥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连老虎都早给吓得要避难,那我就准备大批虎耳,以十倍价钱出售,让这批业余的猎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证供不应求,大大赚他娘的一笔。”
    纪嫣然诸女立时爆出震营哄笑。滕翼捧腹道:“业余猎者!这形容确是古怪。”项少龙喘着气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个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给三弟误打误撞碰对了。”指着图上离营地五十里许的一处山峦续道:“这山林木深茂,位于泾水上游,有七个山洞,乡人称之为‘七穴连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们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着他们。我们只知他们在那里,但却没法把握到他们有多少人。”
    乌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个山区封锁了,然后放火烧林,不是可把他们迫出来吗?”项少龙最爱看乌廷芳的小女儿家娇憨态,微笑道:“春雾湿重,这时候想烧林该是难比登天,噢!”
    一手抓着乌廷芳打来的小拳头,他仍口上不让道:“除非烧的是乌大小姐的无名火,那又自作别论。”纪嫣然失笑道:“我们的夫君死而复生,整个人都变得俏皮了。”
    赵致伏到乌廷芳背上,助她由项少龙的魔爪里把小拳头拔回来。滕翼探头察看着他的伤口痊癒的情况,边道:“不过他们若离开七穴连珠,绝逃不过我们的荆家猎手。嘿!我看该出动我们的儿郎,让他们多点机会争取实战的经验了。”
    项少龙伸手按着滕翼肩头,笑道:“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阳,否则形势就更复杂了。嘻!横竖在吕不韦眼中,我只是个尚有两天半命的人,无论我在这两天半内做什么,他都会忍一时之气,还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怀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瞒着朱姬,在这种情况下,我若不去没事找事,就对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来的这条毒计了。”
    赵致正助纪嫣然半跪蓆上为他包伤口,闻言嗔道:“项郎你一天腿伤未癒,我们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强动手。”项少龙故作大讶道:“谁说过我要去和人动手争雄?”秀夷娇笑道:“该不会又想去勾引谁家的美女呀?”
    纪嫣然哑然笑道:“夷妹、致妹他在耍弄你们啊!快向他进攻,看他会不会逞强动手。”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帐门处乌言着报上道:“琴太傅到!”
    项少龙心中浮起琴清的绝世姿容,就在这刹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这么开怀的原因,就是终成功算计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们都休想有好日子过。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处后,他们立即如释重负,连一向严肃的滕翼亦不时谈笑风生。不过世事无绝对,莫傲一天未断气,他们仍须小心翼翼,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此时田贞田凤两姊妹刚为项少龙理好衣服,琴清沉着玉脸走进帐内来。与琴清交往至今,这美女还是首次找上项少龙的“地方”来,他这时泛起的那种感觉颇为古怪。不过监貌辨色,却似是有点儿不妙。乌廷芳欢呼道:“清姊又不早点来,我们刚来了一场大决战哩!”纪嫣然心细如发皱眉道:“清姊有什么心事?”滕翼则和琴清打过招呼后,乘机告退。
    琴清在纪嫣然对面坐了下来,轻轻道:“我想和你们的夫君说两句话。”诸女微感愕然,纪嫣然亭亭起立,道:“过河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在外面备马等候你们。”语毕领着乌廷芳、赵致、秀夷和田氏姊妹等出帐去了。
    项少龙讶然望着琴清,道:“什么事令太傅这么不高兴哩?”琴清瞪着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兴,还应恭喜项大人,娶得了吕不韦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呢!”
    项少龙这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心下暗喜她竟然会吃醋了。哑然失笑道:“琴太傅误会了,这事内情错纵复杂,吕不韦既不想把女儿嫁我,我也不会要这种女人为妻。”琴清愕然道:“那为何太后告诉我,吕不韦请她颁布你们的婚事,又说你同意了呢?”项少龙微笑看着她,柔声道:“这说来话长,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猎后你便可由嫣然处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紧绷着俏脸,不悦道:“为何项大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头露尾,你当琴清是什么人?”项少龙原是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荡,冲口而出道:“琴太傅希望是我项少龙的什么人呢?”
    琴清左右玉颊立时被红晕全占,大嗔道:“项大人又想对琴清无礼吗?”项少龙立时想起那天搂着她小蛮腰的醉人感觉,干咳一声道:“项少龙怎有这么大的胆子。”
    琴清见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处,更是无地自容,螓首低垂,咬着唇皮道:“你究竟说还是不说?”项少龙看着她似向情郎撒娇的情态,心中一热,移了过去,挨近她身侧,把嘴凑到她晶莹似玉的小耳边,享受着直钻入心的阵阵发香,柔声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传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这样的和你说话儿。”
    琴清娇躯轻震,连耳根都红透了,小耳不胜其痒地颤声道:“项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琴清首次没有避开他,项少龙大感刺激,那还记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说还是不说呢?”
    琴清不敢看他,微一点头。项少龙强制心中那股想亲她耳珠的冲动,却又忍不住盯着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轻轻道:“因为吕不韦已使人对我下了毒,估量我绝活不过这两天,所以才将女儿许配与我,还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测,就没有人怀疑他了,至少可瞒过太后。”琴清剧震一下,俏脸转白,不顾一切别过头来,差点便两唇相碰。
    项少龙吓得仰后半尺,旋又有点后悔地道:“教琴太傅受惊了。幸好我识破了他的阴谋,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吕不韦却懵然不知,仍将女儿嫁我,事后定然千方百计要悔婚,那时太后就知他在骗她了,所以我才佯作应允。”琴清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捧着胸口犹有余悸道:“差点吓死人家了。”旋又俏脸生霞,那情景有多动人就那么动人。
    项少龙欣然道:“多谢琴太傅关心。”琴清虽红霞未退,神色却回复正常,微微浅笑,温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错你吧!便与你刚才想藉故对我无礼两下扯平。但以后却不许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痒的。”
    项少龙心神俱醉,笑着点头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对你无礼,我会考虑一下,迟些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不过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传于二耳。”琴清“噗哧”娇笑,妩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这人哪!真教人拿你没法。”
    项少龙陪她站了起来,摊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为我动气就谢天谢地了。”琴清幽幽叹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事都不和琴清说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说出来。是了!刚才你一掷五针的事,已传遍军营,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帐内出来时,就见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飞针。”接着垂首轻轻道:“项大人可否送一根飞针给琴清呢?”
    项少龙毫不犹豫探手腰间,拔出一根飞针,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触碰的纤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声道:“再恕我无礼一次好吗?”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项少龙手指按唇,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才笑道:“这就是不想我项少龙把琴太傅当外人的代价了。以后我有空就来找你说心事话儿,什么有礼无礼都不理了。”琴清现出个没好气理睬他的娇俏神情,往帐门走去,到了出口处,停了下来,冷冷道:“你有手有脚,欢喜来找琴清,又或不来找琴清,谁管得了你!”这才把娇躯移往帐外。
    项少龙摇头苦笑,看来他和琴清双方的自制力,都是每况愈下,终有一天,会携手登榻。虽然届时后果可想而知,但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情”,不也是非常浪漫迷人吗?
    田猎的队伍缓缓渡河。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两道临时的木桥,现在共有四道桥梁。猎犬的吠叫声响彻平原,养有猎鹰者都把鹰儿送上天空,让它们高空盘旋,扬威耀武。项少龙想起周良的战鹰,对这些猎鹰更是大感兴趣,暗忖着迟些弄头来玩玩,又有实用价值,该算有建设性的玩意。
    纪嫣然诸女随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猎队,他自己则去伴小盘卸驾出猎。这些日子来,他和朱姬都尽量避免见到对方,免得尴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嫪毒嫉忌他。当他抵达岸边时,小盘在群臣众卫簇拥下,渡过泾水。项少龙和十八铁卫赶到队尾,遇上殿后的管中邪。项少龙笑道:“还以为管大人加入了女儿军团哩!”
    管中邪知他暗讽自己整天和鹿丹儿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务要紧,再不把她们赶跑,恐怕项大人要降罪于我了。”项少龙心中一檩,知道他因决定除去鹿公,认为鹿丹儿对他再无利用价值可言,故语气冷淡。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联结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过若项少龙、鹿公等在高陵君来袭时被杀,那负责安全的禁卫和都骑两军均不能免罪,吕不韦定会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众都骑将领,好换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卫军留守咸阳,与此事无关,可以置身事外。故此管中邪这无情的人,亦再没有兴趣理会嬴盈了。莫傲想出来的毒计,均非他项少龙应付得了。今次占在上风,可说全因幸运而已!管中邪见他不作声,以为他不高兴,忙道:“项大人一掷五针,力道平均,确教人大为倾佩。”项少龙漫不经意道:“雕虫小技吧了!”
    这时两人并骑驰过木桥,蹄声隆隆作响。平原长风吹来,项少龙精神一振,这时太阳往西山落下去,阳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黄。管中邪道:“差点忘了,吕相有事找项大人呢。”项少龙应了一声,驰下木桥,往前方大旗处追去。
    第六章、野火晚宴
    泾水东岸的平原广及百里,一望无际,其中丘峦起伏,密林处处,河道纵横,确是行猎的好地方。过万人来到这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动物,转眼就分开得远远的,各自寻觅猎物。小盘这队人数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内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连在离岸不远处凑热闹,应个景儿。
    吕不韦领着项少龙驰上一座小丘,看着一群猎犬狂吠着往下面一座密林窜去,后面追着小盘、王贲和贴身保护的昌平君兄弟与一众禁卫,欣然道:“我和太后说了,待会野宴时,由她亲自宣布少龙和娘蓉的婚事。”项少龙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来,仍是如此迫真自然。吕不韦问道:“少龙该没有异议吧!”
    项少龙回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吕不韦呵呵笑道:“我最欢喜少龙的谦虚,待我搬到新相府后,立即择日为你两人成亲,好了却这桩心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到时你这奸贼就明白什么是进退维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们奸父毒女的狼狈样子,已心怀大快。吕不韦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么动静?”项少龙作出担心的样子道:“我已着人暗中监视他,不过却发觉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们多疑了。”
    吕不韦道:“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事全交给你处理了。”接着轻轻一叹道:“少龙!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诚意呢?”
    项少龙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嗫嚅道:“吕相何出此言?”吕不韦苦笑道:“少龙不用瞒我了。那晚中邪请你到醉风楼喝酒,见到你把单美美敬的酒暗泼到几下去。唉!你以为那是毒酒吗?”
    项少龙心中叫绝,却不能不回应,也以苦笑回报道:“正如吕相所言,小心点总是好的吧?”两人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吕不韦按在项少龙肩头上,喘着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项家的人后,少龙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时该可放心喝酒了吧?”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这番话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单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临死”前骗得他项少龙死心塌地。不用说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来的妙计,免得他和徐先等先发制人,坏了他的阴谋。想到这里,真心的笑了起来。
    星月覆盖下,营地洋溢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狩猎回来的收获,都给烧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广及数里的营地照得温热火红。猎获最丰的十个人,都被邀请到王营接受朱姬和小盘的嘉赏,并出席王营的野宴。秀夷不愧是职业级的猎人,收获最佳,乌庭芳、赵致和田氏姊妹兴高采烈的取去泡制野味,纪嫣然则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细语。
    项少龙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视了王营,提醒守卫莫要乐极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荆俊这时回来了。由两人处知道自己乌家精兵团这支奇兵已进入了战略性的位置,监视着高陵君的人。项少龙放下心来,与两人商量妥当后,正要去找徐先,刚踏入寨门,就给嬴盈截着。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项少龙!你随我来!”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的随她走下山坡,到了营帐重重的深处,广场处传来的人声和掩映的火光,份外显得此地暗黑幽清。嬴盈靠着营帐,狠狠地瞪着他。她的秀发垂了下来,仍未干透,身上隐隐传来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说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他心中同时想起各种问题。自认识嬴盈后,虽被她纠缠不清,恩怨难解,但由于公私两忙,他从没有认真去想两人间的关系。这刻去了莫傲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与吕不韦对敌的立场上,他理该不择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夺了过来。横竖在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个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长得如斯美丽诱人。到那时他和昌文君兄弟的关系将更密切了,秦国军方和王族更会把他视作自己人,亦对管中邪造成打击。因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没有罢职,管中邪当然会争取嬴盈,好借姻亲的关系去巩固自己在咸阳的地位。
    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对,管中邪不无顾忌,此事怕连朱姬都帮不上忙,但嬴盈便没有这些问题了。无论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虑。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这刁蛮女孩与善柔是完全不同类型,纯粹是年轻任性的青春少女,性情变换不定,加上骄宠过度,较之众妻妾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就要正面和管中邪冲突了,他那有闲情去和管中邪争风呷醋。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时,嬴盈恼恨地道:“项少龙!我嬴盈是否很讨你的厌,找你较量时,总是推三推四,又赖腿伤不便。怎么在储君前却能表演飞针绝技。现在谁都知道你不给面子人家了,这笔账该怎么和你算?”项少龙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飞针后,心中生出爱慕之情。表面虽是来兴问罪之师,暗里却隐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开其他女儿军,独自前来找他。
    项少龙踏前两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亲密距离,气息可闻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对,不过腿伤确非凭虚捏造,我大可脱下裤子给你检查!”嬴盈俏脸飞红,跺足大嗔道:“谁要检查你?我要你再掷给我们看。”
    项少龙大感头痛,若掷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虚实了,苦笑道:“今天我掷针时,伤口又迸裂了开来,让我们找别的事儿玩吧!”嬴盈果然对他态度大有好转,天真地道:“那玩什么好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荡,想起她兄长曾说过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遗风,婚前并不计较贞操,而嬴盈更是风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纪女孩丰满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营帐在那里?”嬴盈整块俏脸烧了起来,大嗔道:“你在看什么?”退后了小半步,变成紧贴后面的营帐。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那个男人不爱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这样吧!初更后我到你的营地来找你,到时给足你面子,好让你出了这口气。”嬴盈高兴起来,笑靥如花道:“一言为定了。”
    项少龙俯前细看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道:“到时不要又布下陷阱来害我,哼!”嬴盈明知这男人对自己骄人的酥胸意图不轨,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谁有闲情去害你哩!记着了!假若你失约的话,嬴盈一生一世都会恨你的。”
    项少龙运力一勾,嬴盈娇呼一声,娇躯往他倒过来,高耸的胸脯立时毫无保留地贴上他宽敞的胸膛。但她却没有责怪他,横了他一眼后道:“我的营帐在王营之西,旗是紫色的,帐门处绣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鸟般飞走了。项少龙想不到这么轻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难怪秦人这么欢喜田猎,因为田猎正是求偶的绝佳时节也。
    晚宴的场所选上了露天的旷野,四周是林立的营帐、木寨和寨壁。小盘和朱姬的主席设在北端,其他三方摆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间满插着火把,烈火熊烧,充满了野火会的气氛。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食物则全是猎获物,飞禽走兽,式式俱备,肉香盈鼻,感觉上火辣辣的,别饶风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单托词不来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纪嫣然这类贵胄将官的亲属外,就是田猎时表现最佳的入选者了。纪嫣然、乌廷芳、赵致与秀夷四女与琴清同席,累得连鹿公都不时要朝这居于朱姬左侧处的首第三席望过来,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首席处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则,不时和朱姬谈笑着。纪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闲懒的风流样儿,像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小盘还是初次主持这么大场面又是别开生面的宴会,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大自然。但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朱姬后侧侍候的嫪毒,因为朱姬刚告诉他:待会储君会公布擢升他为内史的事了。不过最惨的却是项少龙,被安排到小盘右侧吕不韦那第一席处,一边是吕不韦,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吕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则照例没有出席,既因职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盘祝酒,由吕不韦说了一番歌功颂德的话后,接着小盘举盏回敬群臣,宴会就这么开始了。吕不韦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后,坐下来向小盘道:“听说储君你射下一头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小盘欣然举杯道:“右相国,寡人和你喝一杯。”吕不韦忙举杯喝了。
    旁边的项少龙看得心中喝采,吕不韦的演技固可取得终身成就奖,小盘大概亦可以得个最佳男主角奖,因为他正是这战国时代的真正主角。管中邪的声音传来道:“项大人待会在储君主持的晚艺会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针同发的惊世秘技?”项少龙心中暗骂。别过头去,立时发觉他两人正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吕娘蓉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吕娘蓉点头微笑,才对管中邪道:“献丑不如藏拙,我还未看过管大人铁弓的威力,管大人会否偿我所愿呢?”
    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显示实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飞针。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项大人吩咐,下属怎敢不从命,若非大人腿伤了,真想和大人切磋两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乐趣。”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猜到管中邪会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骑射场举行的晚艺会上一展身手了。后面的吕不韦俯近项少龙背后向吕娘蓉道:“娘蓉你给爹好好侍候项大人。”
    吕娘蓉白了项少龙一眼,淡然道:“项大人可没有和娘蓉说话啊!”吕不韦大力拍了拍项少龙肩头,责怪道:“少龙!快给我哄得娘蓉开开心心的。”
    项少龙感到朱姬和纪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更感浑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晓得了。”吕不韦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谈笑,好给他们制造机会,可说是“用心良苦”了。项少龙望向吕娘蓉,刚好她也朝他看来,项少龙勉强挤出点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猎到了什么回来呢?”
    吕娘蓉本亦挤出了点笑容,待要说话,岂知与项少龙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头去,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没有打猎的兴致。”项少龙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却道:“不是我项少龙破坏了三小姐的兴致吧?”
    吕娘蓉娇躯微颤,抬起俏脸,打量了他两眼,神情复杂矛盾。在火光下的吕娘蓉,更见青春娇艳,比得上嬴盈的美丽,只是身材体态没有嬴盈般惹人遐思。忽感不妥,原来吕娘蓉一对眸子红了起来,泪花愈滚愈多。这时吕不韦也发觉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帐歇歇?”
    吕娘蓉倏地站了起来,引得朱姬、小盘、琴清、纪嫣然诸女和鹿公、徐先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时,哭着道:“我不嫁他了!”言罢不理吕不韦的叫唤,掩面奔往后方的营帐去。但由于野宴场猜拳斗酒的吵闹声凌盖一切,知道这事发生的人只属有限的少数,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更没影响到现场的气氛。吕不韦和管中邪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没入营帐间的暗黑里,均呈无可奈何之态。
    反是项少龙对她略有改观,暗忖她终和乃父不同,做不惯这种骗人的事,同时猜到她对自己非是全无好感。嫪毒此时奉朱姬之命走了过来,请吕不韦过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了个眼色,才应命去了。管中邪刚要去寻吕娘蓉,给项少龙一把抓着,道:“让她去吧!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管中邪脸上露出个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项大人说得对!”
    吕不韦这时走了回来,沉声道:“暂时取消婚事,迟些再说吧!唉!少龙!我不知该怎么说了。”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诈作黯然道:“吕相不用介怀。嘿!我想......。”
    正要找藉口溜走时,嫪毒来了,今趟是要请项少龙过去。项少龙最怕见朱姬,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到朱姬席旁时,朱姬淡淡道:“少龙不用多礼,请坐!”项少龙在她左后侧处蹲坐下来,低声道:“太后有何赐示?”
    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许处的嫪毒,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但由于场内吵声震天,理应听不到他们那种音量。朱姬受了嫪毒的滋润,更是容光焕发、艳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脸上,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和政儿都变了。”项少龙想不到朱姬会这么说,吓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话,唉!你们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后一句语气又软化下来,带着幽怨无奈。项少龙生出感触,自己其实确可以使她避过嫪毒的引诱,只是基于命运那不可抗拒的感觉,又不能以自己代替嫪毒,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岂无愧意。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姬凑近了点,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当作了是你,明白吗?”
    项少龙虎躯一震,往她望去。朱姬秀眸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回复平静道:“项统领可以退下了!”项少龙怔了半晌,才退回吕不韦那席去。尚未有机会和吕管两人说话,鹿丹儿和嬴盈手牵着手跳跳蹦蹦的走了过来,要拉管中邪到她们的贵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却在他项少龙身上打转。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项大人之命,待会要活动一下。”接着向项少龙道:“项大人若想看末将献丑,就要代我接过两位小姐的挑战了。”
    项少龙害怕吕不韦追问自己和朱姬说了什么话,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会说话!”转身随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绕往另一端去。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着他,边行边道:“算你识相,我们讲和好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没有把刚才和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刁蛮女,瞥了嬴盈一眼后,正要说话时,前方有人拦着去路,原来是昌文君和荆俊两人。荆俊笑道:“两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吗?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成。”两女见他左手提壸,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了你小俊儿?”
    项少龙想不到荆俊和她们这么稔熟,猜到荆俊定曾撩惹过她们。昌文君向项少龙笑道:“项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红花吗?”两女的俏脸立时飞红,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鹿丹儿叉腰嗔道:“给他有用吗?一个跛子做得出什么事来?”
    项少龙一头雾水地道:“什么红花?”荆俊怪笑道:“花可以给三哥,行动则由我这小弟代为执行。”两女齐声笑骂,俏脸都兴奋得红红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娇艳欲滴。
    昌文君凑近项少龙解释道:“这是我们大秦的风俗,田猎之时,未嫁少女若看上心仪男子,便赠他一朵手绣的红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帐内度宿,嘿!明白了吧!”项少龙想不到秦女开放至此,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由逡巡到两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哥你只懂乱说话。”
    鹿丹儿却媚笑道:“我还未决定把花送谁,待晚会时再看看吧。”项少龙大感刺激,秦女的开放,确非其他六国能及,向荆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点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这五弟取花,实际行动却由你执行呢?”嬴盈和鹿丹儿虽被三个男人大吃其豆腐,却没有介意,只作娇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荆俊最爱对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两位美人儿的红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给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脚往他踢去,荆俊原地弹起,仰后一个倒翻,两手一壸一杯,竟没半点酒淌下来,四人都看呆了眼。右方晚宴仍在热烈进行着,二百多人闹哄哄一片,他们这里却是另有天地。昌文君还是初睹荆俊的身手,吁出一口凉气道:“只这一手,丹儿就要把红花送你了。”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着荆俊道:“小俊猴儿!再翻两转来看看。”
    荆俊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惹人恼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着鹿丹儿道:“若你变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带你到树上翻筋斗。”鹿丹儿怒叱一声,抢前挥拳猛打,荆俊竟一边饮酒,一边闪躲,你追我逐下,没入营帐后去了。项少龙看得心中大动,荆俊虽非秦人,却是自己和王剪的结拜兄弟,又有官职,说不定鹿公会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善变,她对管中邪生出兴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荆俊有更好表现,又有鹿公支持,加上两人年纪相若,又都那么爱闹,说不定玩闹下生出爱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来与秦国军方攀关系这着辣招了。
    此时锺声敲响,全场肃静下来。三人立在原地,静听小盘说话。小盘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礼,才公布今天田猎表现最出色的十位儿郎,全部封为裨将,立准加入队伍。那十位年青俊彦大喜,趋前跪谢君恩,宣誓效忠。接着小盘从容不迫地宣布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包括了升腾胜为新设的外史,嫪毒升为内史的事。
    有些大臣虽觉嫪毒作内史有点不妥,但见嫪毒乃太后身边的红人,鹿公徐先等又没反对,谁敢作声。然后“主戏”来了,小盘先颂扬了吕不韦设置东三郡的功绩,最后封吕不韦为“仲父”,还说了一大串有虚荣而无实质的职责,不用说都是由李斯这超级头脑创造出来的了。先不说吕不韦权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这两个最德高望重的人没有异议,此事立成定局。
    最后君臣举杯互祝下,宴会宣告结束。昌文君这时一声告罪,赶去侍候小盘和太后离席。嬴盈像有点怕了项少龙般的退开两步,娇声道:“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了。”项少龙哂道:“承诺作废。又说讲和修好,刚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别的男人,人家拒绝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样的,人家其实是想来......啊!你算什么?我为何要向你解释?”项少龙见她气得双目通红,泪花打滚,又急又怒,更见众人开始离席,便打圆场地哈哈笑道:“好吧!当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点拔剑,大怒道:“都说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说了!你试试看不来找我吧!”转身忿然而去。项少龙大嚷道:“那朵红花呢?”
    嬴盈加快脚步走了。项少龙转过身来,刚好和来到身后的纪嫣然打个照面,这好娇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风流本色了。”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往一旁走去,解释了情挑嬴盈的原因。纪嫣然叹道:“夫君小心一点,刚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他或会加以破坏,嬴盈始终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为妻该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笑笑道:“嫣然竟然帮着夫君追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纪嫣然拉着他步入营房间的空地,以避过正朝主骑射场涌去的人流,轻轻耳语道:“你敢说对清姊没有动心吗?”
    项少龙老脸一红道:“岂止动心?差点想动手了。嗯,你为何要提起她呢?”纪嫣然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帐内说了些什么话?为何她离开时耳根都红透了,还神情暧昧呢?”
    项少龙笑道:“我像平时跟你们一般说话吧!只是她的脸皮太嫩了。”纪嫣然微嗔道:“清姊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对你动了真情,才变得脸皮薄了。”
    项少龙故意叹道:“是我不好!唉!别人怎么都没有我这种烦恼?”纪嫣然笑道:“谁叫你人长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则我也不会给你的什么‘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那类花言巧语骗上手了。”
    项少龙失声道:“这种至理名言竟当是花言巧语,看我肯饶你不?”纪嫣然媚笑道:“谁要你饶哩!”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荆俊神采飞扬地找到来道:“晚会开始了,三哥三嫂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吗?”笑骂声中,三人往寨门走去。项少龙乘机问了他和鹿丹儿的事。
    荆俊回味无穷道:“这妮子够骚劲,给我摸了几把还要追来,后来我抱头让她揍了一顿,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么顾着我,真是精采。”项少龙一边和四周的人打招呼,边道:“要夺得美人归,就要趁这两天,你可明白了。”荆俊会意点头,闪入人丛里,刹那间不知去向。看得项纪两人对视失笑。
    第七章、比武较艺
    四名年轻小子策着骏马,由主骑射场的东端起步奔来,到了场中处时加至全速,然后同时弯弓搭箭,动作整齐一致,漂亮悦目。在旁观的过万男女均以为他们要射场心的箭靶时,吐气扬声,竟借脚力侧翻至近乎贴着地面,才由马肚下扳弓射箭,“飕!”的一声,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内圈里,其中之一只偏离了红心少许。箭尾仍在晃动时,四人借腰力回马背上,猛抽马缰,四骑人立而起,骑士们别过头向对着王营而建的看台上小盘朱姬和一众公卿大臣致礼。
    全场掌声雷动。占了大半人都坐在王营与骑射场间的大斜坡上,居高临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四名骑士去后,人人均被他们精采的骑射震慑,自问比不上他们的,都不敢出来献丑,一时间再无表演活动。小盘站了起来,抛出四枝长箭到骑士们的马脚前。这四位年轻人大喜若狂,跳下马来,跪地执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盘的封赏。
    项少龙和四位娇妻、两位爱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铁卫,均坐在斜坡之顶,远远看望。这时他开始明白到秦人为何如此重视这三天的田猎。它就是秦人的奥林匹克。平时有意功名者,便要为这三天好好练习,以得到晋身军职的机会,受到王室和大将重臣的赏识。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这种贵女的青睐,那更是功名美人两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猎会,鼓动了整个秦国的武风,不过却非任何人都可参与,除了咸阳城的将士和公卿大臣的后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经选拔,才能有参加田猎的资格。几位娇妻里乌廷芳最爱热闹,小手都拍痛了,还叫得力竭声嘶。项少龙想与旁边的滕翼说话时,见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么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声道:“我正在想,吕不韦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难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举把他擒杀吗?随他来田猎的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数只在百人之间,就算再多上几个管中邪也没有用。”项少龙道:“问题是他知道我使不动禁卫军,何况他还以为储君会护着他这仲父,那我们岂敢轻举妄动呢?”
    滕翼摇头道:“这不像莫傲的作风,一直以来,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动,而我们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挡,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会现出漏洞呢?”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来。滕翼瞪着斜坡对开骑射场另一边坐在朱姬旁的吕不韦,然后目光再移往他旁边的田单和太子丹,讶然道:“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何却见不到田单的爱将旦楚?”
    项少龙伸手招来乌言着和乌舒这两名爱将,着他们去探听齐人的动静后,笑道:“这事空想无益,只要我们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们。”另一边的乌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项郎快看!轮到小俊登场了!”
    项滕两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场上去。只见在荆俊率领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骑军,其中一半是来自乌家精兵团的亲卫,人人左盾右枪,只以双腿控马,表演出各种不同的阵势和花式。荆俊更是神气,叱喝连声,指挥若定,惹来阵阵喝采叫好之声。挤在看台左侧的数百名女儿军,在嬴盈和鹿丹儿带领下,像啦啦队般为这小子助威。台上鹿公等军方重员,都不住点头,称赏指点谈论。这时代最重战争,一队如臂使指般灵活的军队,才可使他们动容。
    赵致探头过来兴奋道:“小俊真了得哩!”忽然百多人分成两军,互相冲刺,擦骑而过时,劈劈啪啪打了起来,来回冲杀几次后,观众都叫得声音嘶哑了。再一次互相冲刺,两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带头的荆俊持着枪盾,双脚先立到马背上,凌空一个翻腾,越过马头,人仍在空中时,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动护着身体,长枪虚刺几招,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盘下的看台边,动作如流水行云,不见分毫勉强。
    全场爆起自晚会以来最激烈的采声,连坐在纪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小盘见是项少龙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骇俗,兴奋得跳了起来,竟拔出佩剑,抛下台去。荆俊大喜执剑,叱喝一声,百多人迳自奔出场外,他则到台上领赏去了。
    项少龙见场内的人对这次表演仍余兴未了,探头往坐在滕翼旁的纪嫣然道:“纪才女若肯到场中表演枪法,包保采声绝不逊于小俊。”纪嫣然和琴清同时别过头来看他,两张绝美的脸庞一先一后的摆在眼前,项少龙不由心颤神荡。纪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须夫君你的赞赏就行了,何须众人的采声呢?”
    项少龙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脸上,后者有意无意地横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场内去。再有几批分别代表禁卫和都卫的武士出来表演后,轮到了嬴盈的女儿军。论身手她们远逊于荆俊的都骑,但二百名美少女训练有素的策骑布阵,弯弓射箭,却是无可比拟的赏心乐事。旁观者中,女的固是捧场,男的更是落力鼓掌,当然赢得了比荆俊更热烈的回应。
    锺声响起。鹿公站了起来,先向太后储君施礼,然后以他洪锺般嘹亮的声音宣布晚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以剑技论高低。在全场肃然中,他老气横秋,捋须喝道:“凡能连胜三场者,储君均赐十块黄金,酌情封昇,我大秦的儿郎们,给点真功夫我们看吧!”
    在欢声雷动中,有两人抢了出来。昌平君和十多名禁卫,立时上前为两人穿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剑。两人致礼后,运剑抢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给劈了一剑。锺声响起,由负责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败。
    十多人下场后,只有一个叫桓齮的青年能连胜三场,得到了全场的采声。项少龙一边找寻管中邪的影,边向滕翼道:“二哥会否下场试试管中邪的底细?”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而笑时,又有一人下场,竟是嫪毒。秦人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但见他虎背熊腰,气度强悍,都怵然注目,到他报上官职姓名,才知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刚荣陞内史的嫪毒。这时另有一人出场,项少龙等一看下大叫精采,原来竟是吕不韦麾下管中邪之外两大高手之一的鲁残。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戏看了,吕不韦分明是要煞嫪毒的威风,不教他有扬威的机会。”
    项少龙往看台望去,只见小盘、朱姬、鹿公、徐先等无不露出关注神色。心下欣慰,吕不韦和嫪毒的矛盾和冲突终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软甲护着下身,嫪毒必教鲁残给他那话儿来上一剑,废了他讨好朱姬的本钱。这鲁残形如铁塔,皮肤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见而心寒。
    两人穿好甲胄后,绕着打圈子,均非常小心。纪嫣然叹道:“吕不韦深悉嫪毒长短,派得鲁残下场,必定有七八分把握。”项少龙见那鲁残木无表情,使人难测深浅,点头道:“这人应是擅长强攻硬打的悍将,以攻为主,吕不韦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杀得嫪毒招架无力,大大出丑,贬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话犹未已,鲁残大喝一声,仗剑抢攻。琴清不由赞道:“项大人料敌如神,才是高明。”众人无暇答话,全神贯注在场中的打斗上。
    木剑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人人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嫪毒不知是否自问膂力及不上鲁残,又或诱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灵动闪躲,竟没有硬架。到鲁残第四剑迎头劈来时,嫪毒才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鲁残杀得性起,剑势一变,狂风骤雨般攻去。嫪毒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仗。高手过招,声势果是不同凡响。
    嬴盈的女儿军见嫪毒丰神俊朗,带头为他喝采,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滕翼叹道:“鲁残中计了!”项少龙心中明白,鲁残和嫪毒两人相差不远,前者胜于膂力,后者步法灵活,可是目下在战略上,嫪毒却是尽展所长,而鲁残则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减弱时,就是嫪毒发威的时机了。赵致讶道:“为何吕不韦不派管中邪下场呢?”
    项少龙朝她望去,瞥见田贞和田凤紧张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场,那就是不留余地了。”鲁残求胜心切,愈攻愈急,众人都噤声不语,注视战况。木剑交击之声,响个不住。嫪毒忽地再不后退,狂喝一声,木剑宛似怒龙出海,横剑疾劈,“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鲁残震退了半步。接着使出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鲁残反攻过去。采声又如雷响起,呐喊助威。
    滕翼摇头叹道:“样子长得好原来有这么多好处。”此时场中的嫪毒愈战愈勇,木剑旋飞狂舞,迫得鲁残节节后退,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论男女,均如痴如醉。就在这刻,嫪毒忽地抽剑猛退,施礼道:“鲁兄剑术高明,本人自问胜不了。”
    全场倏地静了下来。鲁残愕然半晌,才懂回礼,接着两人面向看台跪拜。项少龙和滕翼骇然对望,均想不到嫪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吕不韦的颜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风才功成身退,否则下一个挑战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两人不分胜负,每人各赏五金块,观者都有点意兴索然。幸好接下来出场的,都是高手,分别代表都骑和禁卫,连番比拚后,最后由大将王陵的副将白充连胜两局,只要再胜一场,就可获赏了。项少龙见出场的人愈有身分,吓得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子们都打消念头,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还有个周子桓!”
    话犹未已,比鲁残矮了半个头,但粗壮犹有过之的周子桓步出骑射场。众人见白充轻易连败两人后,这默默无名的人仍敢搦战,都报以喝采声,把气氛再推上炽热的高峰。在众人注视下,周子桓拿起木剑,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运力猛削,木剑近锋的一截立时断飞,只剩下尺半的长度。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奇的不单是因他用上这么短的剑,更因要像他那么一刀削断坚硬的木剑,纵是匕首如何锋利,所须的力度更是骇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盘请罪道:“请储君饶恕小人惯用短剑。”小盘大感有趣,打出请他放心比武的手势。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摆开门户,严阵以待,一反刚才潇洒从容,着着抢攻的神态。项少龙等却知他心怯了。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周子桓敢用这么短的剑,剑法自是走险奇的路子,教人难以胜防。吕不韦就只是下面这两大家将高手,已使人对他不敢小觑了,何况还有管中邪这超级人物。
    场中传来周子桓一声闷哼,只见他闪电移前,木剑化作一团幻影,竟像个满身是剑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险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白充亦不知如何应付,大喝一声,先退半步,才横剑扫去。“笃!”的一声,周子桓现出身形,短剑把白充长剑架在外档处,同时整个人撞入白充怀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头撞在胸口处,登时长剑脱手,跌坐地上。谁都想不到战事在一个照面下立即结束,反没有人懂得鼓掌喝采。王陵和白充固是颜面无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时尴尬之极。好一会后才由吕不韦带头拍掌叫好。白充像斗败公般爬起来走了。
    项少龙看得直冒凉气,暗忖这周子桓必是埋身搏击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讨好。全场肃然中,周子桓不动如山地傲立场心,等待下一个挑战者。过了好半晌,仍没有人敢出场,项少龙看到吕不韦不住对朱姬说话,显因自己手下大显神威而意气风发,心中一动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荆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恼地道:“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没有我们点头,他怎敢出战?”此时徐先在台上大声道:“还有没有挑战人,没有的话,就当吕相家将周子桓连胜三场了。”
    场内外立时静至落针可闻。项少龙心中暗叹,若让周子桓如此的“连胜三场”,都骑和禁卫两军以后见到吕不韦的人,都休想起头来做人了。就在此时,人丛里有人叫道:“项统领在哪里?”
    一人发声,万人应和。自项少龙与王剪一战后,他在秦人心中已稳为西秦第一剑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这种外人扬威的情况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来扳回此局,争些面子。一时“项少龙”之声,叫得山鸣谷应。项少龙见前后左右的人均往他望来,心中叫苦,纵使没有腿伤,要战胜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况现在行动不便呢?
    第八章、荆俊扬威
    看台上的吕不韦和田单均露出颇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项少龙如此受到拥载,而吕不韦更深切感到秦人仍当他和家将是外人的排外情绪。忽然间,他心中涌起一点悔意,若非与项少龙弄至现在如此关系,说不定秦人会容易点接受他,更不用弄了个嫪毒出来。这念头旋又给他压下去,项少龙只有两天的命,什么事都不用介怀了。
    小盘见项少龙在这些兵将和年轻一代里这么有地位,稳压着吕不韦,自是心中欢喜,但却担心项少龙因腿伤未能出场,会教他们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呐喊的时刻,由女儿军处一个人翻着筋斗出来,车轮般十多个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谁人,却无不看得目定口呆。接着凌空一个翻身,从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禀道:“都骑副统领荆俊,愿代统领出战,请储君恩准。”
    小盘大喜道:“准荆副统领所请。”众人见他身手了得,先声夺人,又是项少龙的副手,登时欢声雷动,等着看好戏。荆俊仍没有站起来,大声陈词道:“这一战若小将侥幸胜出,所有荣誉皆归丹儿小姐。”
    小盘大感讶然,与另一边一面错愕的鹿公换了个眼色,大笑道:“好!就准你所请。”秦人风气开放,见荆俊如此公然示爱,都大感有趣,一时口哨嚣叫助兴之声,响彻整个平原。女儿军更是笑作一团,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儿推到了场边去,好让她不会漏掉任何精采的场面。
    周子桓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吕不韦,只见他微一点头,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对方的威风,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双目厉芒电射,朝正在穿甲接剑的荆俊望去。岂知荆俊正嬉皮笑脸地瞪着他,见他眼光射来,笑道:“原来周兄事事都要向吕相请示。”周子桓心中凛然,想不到对方眼力如此厉害,淡淡道:“荆副统领莫要说笑了!”
    亲自为荆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两人对话,轻拍荆俊道:“小心点了!”领着从人退往场边,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两人对峙。一片肃然,人人屏息噤声,看看荆俊如何应付周子桓那种怪异凌厉的打法。
    虽是万人注目,荣辱胜败的关键时刻,但荆俊仍是那副吊儿郎当,懒洋洋的洒脱样儿,木剑托在肩上,对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但代他紧张的人中,最担心的却非项少龙等人,而是鹿丹儿。她刚才虽给荆俊气个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许嗔怒,现在对方又把胜败和自己连在一起,输了她也没有颜脸,不由手心冒汗,差点不敢看下去。
    忽然间两人齐动起来。本是周子桓先动剑,可是像有条线把他们连着般,他木剑刚动的刹那,荆俊肩上的剑亦弹上半空。周子桓的短剑往怀内回收时,前脚同时往前标出。荆俊一个筋斗,翻上半空。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这种怪招式的?他实战经验丰富无比,知道荆俊像他般以灵动诡奇为主,那敢有丝毫犹豫,立即改变战略,滚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荆俊的落足点下方,只要对方落下时,立施辣手,只扫断他脚骨,谁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变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声。斜坡顶上的滕翼对项少龙笑道:“若周子桓年轻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讨好。”项少龙微一点头,凝神注视场心比斗的两人,没有回答。
    荆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两个翻腾,落下时竟一手揽着双脚,膝贴胸口,同时手中长剑闪电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周子桓借腰力弹了起来,腰肢一挺,反手握着短剑,由胸口弯臂挥出,画了个半圆,重击在荆俊由上而来的长剑处。这几下交手,着着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动容,却又不敢声张。
    荆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开自己长剑,好乘虚而入,一声尖啸,竟一脚就往周子桓面门撑去,又快又狠。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灵活至此,那还理得要荡开对方的长木剑,回剑往他的腿削去,同时往后急移,好避过临脸的一脚。岂知荆俊猛一收脚,周子桓登时削空。此时全场爆出震天呐喊,轰然喝好。
    荆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长剑重击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盘滚去。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声,蹲身坐马,手中短木剑爆出一团剑影,在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风范。不过只要知道在吕不韦的八千家将中,他能脱颖而出,便知他绝不简单。
    荆俊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飞而起,连人带剑,撞入周子桓守得无懈可击的剑网上。“柝!”的一声,木剑交击。周子桓如此硬桥硬马的派势,仍吃不住荆俊集了全身冲刺之力的一剑,整个人往后弹退。众人看得忘形,纷纷站了起来,挥拳打气,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军,其次就是都骑军了,把吕不韦方面为周子桓打气的声音全压了下去。
    荆俊愈战愈勇,一点地,又是一个空翻,长剑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杀去。周子桓被迫采取手势,身影电闪下猛进急退,应付着荆俊诡变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滚地,无隙不寻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在荆俊狂风骤雨的攻势里,周子桓锐气已泄,纵或偶有反击,只宛似昙花一现,未能为他挽回败局。
    “柝柝柝!”一连三声,荆俊借长剑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剑上,让他吃尽苦头,手腕麻木。人人声嘶力竭地为荆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惭且怒,又感气馁。双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剑终架挡不住,给荡了开去,心中叫糟时,荆俊闪到身后,飞起后脚,撑在他背心处。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周子桓清醒过来时,发觉正好头额贴地。
    鹿丹儿兴奋得奔了出来,与荆俊一起向全场狂呼乱喊的观者致礼,再没有人注意正羞惭离场的落败者了。一番扰攘后,徐先欣然道:“荆副统领是否准备再接受挑战呢?”荆俊恭敬答道:“刚才一场只是代统领出战,小将希望见好即收,以免给人轰出场去。”登时惹起了一阵哄笑,却没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战。
    徐先笑道:“副统领辛苦了,休息一下吧!”荆俊向看台行过军礼后,领着鹿舟儿躲回女儿军阵里去了。
    斜坡上的项少龙和滕翼都会心微笑,荆俊露了这一手,鹿舟儿早晚定会向他投降。滕翼沉声道:“今晚看来管中邪不会再出手了,因为只要他没有击败荆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终不是最佳的剑手。”项少龙点头同意,就在此时,乌舒神色惶然来到两人背后,焦急道:“齐人正收拾行装,准备远行。”
    项少龙和滕翼同时剧震,往看台看去,只见吕不韦和田单都失去了影踪。忽然间,他们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单的杀手,落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田单选在今晚离开咸阳,正好击中项少龙唯一的弱点和破绽上。吕不韦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开他兵力达四千人的精兵团,更可让他“死”在路途上,干手净脚,事后还可派他有亏职守,罪连乌家,使吕不韦这狼心狗肺的人可获大利。纪嫣然诸女更会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数鸟,毒辣非常。
    没有了项少龙在指挥大局,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职,而他项少龙又缺席的话,纵使滕翼和荆俊留下来,吕不韦也可以右相国的身分,把都骑的指挥权交予管中邪,那时还不任他为所欲为吗?可是他项少龙怎能坐看田单施施然离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袭他后,一直非常低调,原来早定下策略,可见他一直与吕不韦狼狈为奸。
    在城郊遇袭伤腿一事,吕不韦虽说自己没时间通知田单,那只是满口谎言,事实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单的人干的。吕不韦这一招真够厉害,就是人人都以为是吕不韦的敌人借杀死项少龙来陷害他,其实却真是他出的手。自己一时大意,竟给他瞒过了,还怀疑是王绾或蔡泽之中有一人和田单勾结,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声道:“让二哥去吧!你留在这里应付吕不韦的阴谋。”项少龙摇头道:“吕不韦虽抽调不出人手送田单离开,可是田单现时兵力达四千之众,与我们的总兵力相若,但若要对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给你,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两方面均不能讨好。别忘了吕不韦有八千家将,谁知道他会干出甚事来。”
    滕翼颓然不语。项少龙低声道:“事情仍未绝望,我要去说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设法在楚境缠上田单十天半月,我们便可赶上他了。安谷傒曾答应过会把楚人和齐军迫离边界十多里的。”此时场内再无出战者,在热烈的气氛中,徐先宣告晚艺会结束。
    燕国太子丹的营帐里,听完项少龙的请求后,太子丹有点为难道:“此事我们不宜直接插手或单独行动,一个不好,齐楚两国会借口联手对付我们,三晋又分身不暇,我燕国危笑!”项少龙淡淡道:“田单不死,贵国方真的危矣。我并非要太子的手下正面与田单交锋,只要在田单离开秦境后,设法把他缠上几天,我便可及时赶去。”
    顿了顿加强语气道:“我会派人随太子的手下去与贵属徐夷乱会合,到时魏人和把关的安谷傒将军都会从旁协助。”一旁听着的军师尤之道:“此事该有可为,只要我们采取设置陷阱和夜袭的战略,使田单弄不清楚我们是否项统领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单侥幸脱身,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
    这时大将徐夷则进来道:“没有跟项统领的人。”太子丹放下心来,断然道:“好!我们就设法把田单与齐军或楚人会合的时间延误十天,若仍不见项统领到,就只好放过田单了。”
    项少龙大喜道谢,暗忖你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徐夷乱这着奇兵,任莫傲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何况他的脑袋更快要完蛋了。离开了太子丹的营帐后,项少龙在营地间随意闲逛,只见篝火处处,参加田猎的年轻男女,仍聚众喝酒唱歌跳舞,充满节日欢乐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回营睡觉。
    正要返回营地时,左方传来阵阵女子欢叫声,循声望去,见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数百步外的营帐上随风拂扬,不由记起了嬴盈的约会。今晚给田单这的一搞,拈花惹草的时间都被打乱了,何况还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随尤之去会合徐夷乱,好配合对付田单的行动。
    想到这里,干脆先把这刁蛮女给弄上手,省得日后麻烦。藉着营帐的掩护潜了过去,否则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军发现缠上了,就休想可轻易脱身。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营帐间的空地去,兼之大部分营帐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项少龙毫无困难地移到可观察女儿军的暗角处。
    只见广达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个娇娇女,正与人数比她们多上两倍的年轻男子,围着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乐,放浪形骸,独见不到嬴盈。
    项少龙循声望去,赫然发觉该帐门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样如一。项少龙大喜走了过去,给她来个突袭,横竖她开放惯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斩乱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长梦多的烦恼。心中一热,揭帐而入。只见赢盈正躺在被褥之中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外界喧闹。项少龙揭起被单,赢盈正好翻了个身,把挺翘浑圆的臀部对着项少龙,继续酣睡着。
    项少龙看得玩心大起,小心翼翼地把赢盈的衣衫脱去,一会功夫,这小美女的身上只剩一件亵衣,露出美艳绝伦的胴体。项少龙看得欲火中烧,三手两脚地把衣服脱了,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由后搂住赢盈火辣性感的娇躯,热烫坚挺的龙茎紧贴在赢盈的股缝中。赢盈突然醒转,惊觉自己只着寸缕,吓得在被内坐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像头受惊的小鸟儿,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莹白皙。待见到身旁的男子是项少龙时,惊惶之色瞬即消去,惊喜交集地咬着下唇娇嗔道:“你怎么这么早来?人家正在睡觉呢。”项少龙调笑道:“睡饱了好让我咨意蹂躏吗?赢大小姐岂会不知项某最善奇袭,哪会由得你养足精神来对付我?”
    赢盈羞得把头埋进被里,项少龙趁机钻进被窝将她一把搂住,顺手把最后一件亵衣脱去,怀中美女丰盈弹跳的玉乳整个压在胸前,传来动人心魄的快感。项少龙两手一捞,将赢盈一双长腿分开抱起,蜜穴洞开,龙茎一顶而入,赢盈忘情地娇呼出声,香臀随着抽插不住上下迎合,淫潮阵阵,浪声连连。
    项少龙见赢盈这般浪荡,该已早经人事,暗忖如不尽显风流手段,恐难收服这刁蛮女。心念既定,寻着赢盈全身敏感地带,舌舔抚弄,龙茎更是左冲右突,龙头在赢盈窄紧的膣道不断摩擦,弄得赢盈初遇之下即登高潮,浪水淫淫,酥麻难当。
    项少龙此时对于体内电流控制已是收放由心,一方面加紧抽送,另方面将积聚过多的电流由身体分次缓缓自指尖放出,适度地刺激赢盈巧挺的乳头。赢盈只觉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被项少龙任意的玩弄挞伐,偏又全身无力,高潮不断,快感连连,呻吟浪叫:“喔……喔……人家……要……要散……散了……你……你怎……怎么……这……么……厉害……啊……啊……又来啦!”。
    项少龙依然攻势不断,决心让赢盈成为胯下不贰之臣,以免与管中邪有可乘之机。心念到处,电流随着插入的龙茎散出,弥漫在赢盈的膣道与子宫里,顺着密布的神经直冲中枢,瞬息之间,将赢盈带至前所未有的高潮巅峰,全身细胞同时如炸裂粉碎一般,整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双眼紧闭,魂飞天外,穴内淫水如山洪暴发般狂涌而出。项少龙被赢盈死抱着,龙茎淹没在淫潮之中,立时疾抽数下,顶住花心,精液奔射,与淫水合流如黄河溃堤般溢出蜜穴,胯下地毯已然汪洋一片。赢盈三魂七魄已被这刺激绝伦的高潮搅得不知所属,只能瘫软在项少龙身下,不断喘息抽搐,好久之后才回复神智。
    项少龙将赢盈身子擦拭干净,穿好衣衫,让她继续歇息。赢盈此时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由他像玩布娃娃似的摆布。项少龙正盖好被子准备离去时,帐幕忽地掀开,一人闪身而入,项少龙反射性地抽出匕首,往来人喉咙削去。那人入帐正欲出声,发觉匕首近身,瞬间翻身后仰,下身不动,足尖疾踢项少龙下阴,连消带打,身手着实了得。项少龙反应更为迅速,右膝曲起侧顶,卸去对方力道,同时右肘下沉,对准肚腹之处击去。对方见反击不成,左腿一弹,整个人退出帐外,一个翻身站定后,立即拔剑在手厉喝道:“谁人暗算管某?”
    项少龙听是管中邪,心知必是赢盈约管中邪此时来此幽会,稍晚才轮到自己。幸好自己临时起意,提早前来,否则又落了下风。想到这里,不觉哈哈一笑,走出帐外抱拳道:“适才一时不察,险些伤及管兄。幸好管兄身手了得,项某险些误伤管兄,真是抱歉之至!”
    管中邪见他由赢盈帐中出来,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正犹疑不定时,赢盈娇懒的声音传出:“少龙,是谁呀?人家已经累得无法动弹,改天再说吧。”管中邪听的心中更是忿恨,知道赢盈不但抢先被项少龙上手,更已被收拾得服服贴贴,竟连起身都有困难。
    但管中邪毕竟是了得人物,略一沉吟,便放下个人情绪,欣然道:“原来是项兄,是管某不察险些误了项兄好事,看来项兄的风流大业已是水到渠成,那就顺道去见吕相吧!”
    项少龙见管中邪如此反应,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心中一阵凛然,自己既讲原则,又多感情上的顾虑,如此下去,就算杀了莫傲,最后可能仍是栽在吕不韦和管中邪手上,看来要改变策略才行。
    第九章、错有错着
    项少龙和管中邪到达吕不韦的营地处时,他正在帐外听两名绝色歌姬弹琴唱歌,陪着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亲卫,鲁残亦在,却不见吕娘蓉和周子桓。吕不韦装出高兴的样子,着项少龙坐到他身旁来,首次介绍了他认识鲁残和莫傲。项少龙装作一无所知地与莫傲和鲁残寒暄了几句,吕不韦把那两名美歌姬遣回帐后,挨近了项少龙道:“田单走了,少龙有什么打算。你若要对付他,我会全力助你,他既敢藉行刺少龙来陷害我吕不韦,我也再不用对他讲情义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使项少龙有陷身虎狼阵中的感觉。他们既以为自己吞了毒丸,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临头而不自知。脑袋同时飞快运转,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杀田单,当会使莫傲起疑,推断出自己另有对策,但若答应的话,则更是不成。此刻真是进退两难了。
    幸好想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刚刚管中邪教给他的至理名言,装出尴尬的神色道:“此事说来好笑,我之所以要对付田单,皆因怀疑他杀害了我在邯郸相好的一名女子,谁知竟是一误会,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还有余暇去理他田单,不过吓吓他也好,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罢了。”
    这些话当然是编出来的,好使吕不韦难以迫他去对付田单。而他更是大条道理不用去追杀齐人。好在田单已离开,再无对证,凭他怎么说都可以了。吕不韦、莫傲,管中邪和鲁残无不现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后,管中邪插入道:“当时项大人为何会以为那女人被田单害了呢?”
    这么一说,项少龙就知道田单没有把详情告诉他们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画像的善柔眼神不对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过度关心的关系,当时我从没想过会猜错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带来的一封书信,才知是一场误会。她确曾行刺田单,却成功逃走了。不过我当然不会再和田单解说哩!”
    吕不韦摇头叹道:“我们也早知是一场误会了。事实上连田单都不知道你为何一见画像,就怒斥他杀了那女人,不过他当然不会向你解释了。”莫傲插口道:“那画像是当日田单座下一个见过那女人的画师凭记忆画出来的,画错了眼神是毫不稀奇。”
    今回轮到项少龙剧震道:“什么?”见众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时,忙胡乱地道:“吕相既清楚此事,为何却不早告诉我呢?”使尽浑身解数,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脸上来。天啊!原来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场误会。
    吕不韦若无其事道:“当时我想到田单可能只是满口胡言,说不定是想借我传话来诓你,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则当然证实了他的话并非骗人了。”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田单自不须向吕不韦说谎,且田单亦非这种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着的机会该很大。
    吕不韦见说不动项少龙去追田单,难掩失望神色,站了起来道:“少龙!你到娘蓉的帐内看看她好吗?说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转意呢?”这时项少龙那有心情去见吕娘蓉,与莫傲等一同站起来道:“多谢吕相关心,但我刚刚才累过一场,明天还要早猎,让三小姐早点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点再见她好了。”管中邪听了,知他故意提起,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旋即歛去。
    吕不韦不知是否奸谋不成,故心情大坏,并不挽留,让他走了。项少龙回到位于王营后方斜坡下的都骑军营地时,滕翼、荆俊和刘巢正在营地的一角低声密议。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诉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皱眉道:“那么是否还要对付田单?”
    项少龙决然道:“只是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们便不能放过田单。况且田单多次谋算我,又与吕不韦勾结,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吧!今趟的机会,错过了便永不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奸贼活着回齐国去。”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杀不了他我就要改唤作龙少项,这名字难听了点吧!”
    滕翼哑然失笑,招手叫荆俊和刘巢两人过来,吩咐刘巢道:“你自己说吧!”刘巢低声道:“我们侦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来是要烧桥了。”
    荆俊道:“若在木筏上筑台架,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座火山般由上游冲奔下来,无论声势和破坏力都相当惊人的。我们应否先发制人把他们宰了呢?”项少龙道:“今趟我们是要制造一个机会,让政储君显示出他的军事才华,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这是个形象的塑造。只有这样,我们才可长期和吕不韦斗下去,直至储君二十一岁行加冕礼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语真怪,什么英明神武、形象塑造,不过听来都确似有点道理。”荆俊兴奋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把握到对方的阴谋,然后定好全盘计划,再由储君装作是随机应变的本领,好镇压着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刘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项少龙知道善柔该尚在人世后,心情大佳,笑道:“正是这样!”又赞荆俊道:“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么漂亮挥洒就合格了。”
    荆俊连忙谦让,却是难掩得色。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儿那朵红花吧?”荆俊苦恼地道:“这妞儿真难服侍,搂搂摸摸都肯了,就是守着那最后一关。”
    刘巢亦是好渔色的人,闻言兴奋地道:“俊爷会否因经验尚浅,手法上出了问题。”荆俊笑骂道:“去你娘的。我经验还不够丰富吗?手法更是第一流。问题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来比试,哼!快纠正你错误的观点。”三人捧腹大笑。项少龙心想男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时,古今如一,就是没有人肯认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气清,顿时记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营伴陪寡妇清,廷芳着你回营时,就去把她们接回来。”荆俊笑道:“三哥也好应陪陪嫂子们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们这些当兄弟的负责吧!”项少龙笑骂一声,唤来十八铁卫,策马朝王营去了。
    刚进入木寨,火把闪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亲卫簇拥下正要出寨,见到项少龙,拍马和他到了寨外坡顶上说话。平原间,营帐遍野,灯火处处,泾水流过大地的声音,与仍未肯安寝的人的欢笑声相应着。徐先低声道:“高陵君这两天不断来游说我和鹿公,劝我们合力铲除吕不韦和他的奸党,还保证他对王位没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个外族人手内。”
    项少龙道:“高陵君已没有回头路走了。他的谋臣里定有吕不韦派过去的奸细,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这点,他已远非吕不韦的对手。”徐先道:“我有点奇怪在这关键时刻,为何杜壁会离开咸阳,看来他是早知道高陵君会举兵叛变,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观,这人的胆色计谋,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着道:“少龙真有把握应付吗?莫忘了吕不韦会在暗中弄鬼。”项少龙充满信心道:“储君将会亲自处理这次动乱,保证吕不韦无所施其技。”
    徐先皱眉道:“储君年纪尚少,又没有军事上的经验,恐怕……”项少龙笑道:“储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哑然失笑道:“就当是给他的一个练习吧!到时我和鹿公将伴在他左右,好让人人都知他得到我们的效忠,少龙看看如何安排好了。”项少龙大喜点头。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势,大大挫了吕不韦的气焰,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对他非常欣赏。是了!田单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项少龙自然不能泄出与太子丹的关系,道:“我会请魏人设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几天时间,我便可赶上他了。我去后都骑军会交由荆俊节制,徐相请照看着他。”徐先讶道:“魏人怎肯为你出力呢?”
    项少龙道:“东方六国除楚一国外,没有人对田单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关系,龙阳君怎也要帮我这个忙的。”徐先不再追问,拍拍他肩头表示赞赏,两人才各自离开。
    到了寨门处,门卫通知小盘正要见他,遂到王营谒见这秦国之君。小盘正与李斯在密议,神色兴奋。见项少龙进帐,把他招了过去,同时观看摊在几上的地图。只见上面以符号标记点出了营帐的布置,高陵君位于王营后的十多个营帐更以红色显示。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心中更为他欢喜,能有大展军事才能的机会,对他来说实是难逢的良机。
    小盘道:“刚才寡人把荆卿家召来,问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现正和李卿商讨对策,李卿你来说吧!”李斯正要说话,给项少龙在几下踢了一脚,立即会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见,主要全是储君擘划出来的,还是由储君说来较清楚一点。”
    小盘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着,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们的无备。现在既事事均在我们算中,若寡人让他们有一人漏脱,就枉习了这么多年兵法了。”伸手指着泾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设身处地着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环境,例如把贯入泾水的几条河道先以木栅湿泥堵截,到时再毁栅让暴涨的河水冲奔而下,立可把这四道临时木桥冲毁,如能配合整个战略适当运用,确可以生出决定性的作用。”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到刘巢侦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说不定便是行此一着,那比火烧更是难以抵挡,加设栏水的木栅也没有用。想到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李斯澄清道:“这确是储君自己想出来的,与我无关。”小盘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却认为水攻更为厉害一点。若能在水内放上一批巨木,什么桥梁都要给它撞断,再派人乘筏攻来,只是发射火箭就可以烧掉沿河的营帐了。”
    项少龙登时对小盘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给这未来的秦始皇一次大发神威的机会了。接着小盘指着地图说出高陵君进侵的各种可能性,更指出吕不韦会如何利用种种形势,达到杀死反对他的人的目的。说来头头是道,听得项少龙和李斯呆了起来,对他思考的精到缜密,惊叹不已。最后小盘苦笑道:“寡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觉我们处处都是破绽,不知该用那种方法应付,才是最有效。两位卿家可为我解决这问题吗?”
    项少龙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厉害那一着叫随机应变。储君放心,只要我们把握到他发动的时刻,先发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尽。而吕不韦也只能干瞪着眼。这事交给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备,到时储君亲自发号施令,向所有不知储君厉害的人显点颜色好了。”小盘拍几叹道:“没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这样去办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项大人会不断把最新的消息禀上储君,再由储君定夺的了。”小盘欣然点头,忽地岔开话题道:“太傅的五弟荆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诚,寡人非常喜欢他,项太傅给寡人想想,有什么可以奖励他的呢?”
    项少龙忍不住搔头道:“他的官职已相当高了,且时日尚浅,理该让他多点历练,才可考虑升迁的问题。”小盘笑道:“他是否对鹿丹儿很有意思呢?假设鹿公不反对,寡人可玉成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这奸贼的手上。”
    项少龙不由想起管中邪被自己抢先与赢盈成其好事时的愤恨眼神,心中凛然,此子却有可能转向鹿丹儿下手,点头道:“有储君这句话就成了。”小盘欣然道:“寡人是乐得如此,暂时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离开小盘的主帐后,碰上昌文君,给他一把抓着,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对少龙态度大有改善,快乘胜追击,速战速决,好了却我们兄弟俩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项少龙心中好笑,终忍不住对昌文君道:“小弟已圆满达成交代任务,你们兄弟俩可以不用再烦我哩!”
    昌文君一呆道:“项统领已经跟妹子……”项少龙笑笑点头,拍了拍他肩头,留下喜不自胜地昌文君迳自去了。
    琴清的营帐位于主营的后方,与朱姬的太后鸾帐,十多个营帐,住的全是王族内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别以木栏与其他营帐隔了开来,守卫严密。项少龙虽有资格通行无阻,但仍不敢坏了规矩,报上来意后,由禁卫通传,不一会琴清的一名贴身小婢走了出来,告诉他纪嫣然诸女刚离开,琴清则已就寝了。项少龙明白到琴清不想在这种情况和时刻见自己的心情,连忙施礼告退。
    第十章、两矢四鵰
    天尚未亮,项少龙就给田贞田凤两姊妹唤醒了。前晚没阖过眼,昨天又辛劳整天,这一觉熟睡如死,刚搂紧了乌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到了帐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纪嫣然四女为他的伤口换药,发觉已大致痊癒,只是以后难免会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伤疤处处,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战绩了。
    此时荆俊领了一名青年来见他,介绍道:“这是桓齮,项统领该记得他,桓齮不但是第一天田猎成绩最佳的人,昨晚又连胜三人,储君封了他作偏将,调到我们都骑军来服役,请项统领指派他工作。”桓齮跪下施礼道:“桓齮叩见统领大人。”
    项少龙心想难怪这么眼熟,温和地道:“站起来!”桓齮矫捷如豹地弹了起来。项少龙见他眉清目秀,两眼精光闪闪,极有神气,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见他有纪嫣然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视,心中欢喜道:“桓齮你出身何处,有没有从军的经验?”
    桓齮不亢不卑地道:“小将乃北地人,自幼学习兵法武技,曾在王剪将军麾下戍守北疆,职级至裨将。”接着露出恳切神色,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将军命小将代表北戍军回来参加田猎,王将军曾指点小将,若侥幸获赏,必须要求跟随项统领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负。”
    项少龙微笑道:“以桓兄弟这种人材,到什么地方都应没有人能掩盖你芒采的。”桓齮神色一黯道:“统领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将先祖乃犬戎人,所以无论小将如何勇猛效死,论功行赏总没我的份儿。若非王将军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个小伍长。王将军虽有意把小将升为偏将,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给压了下去,所以王将军才着我来京城碰机会,还点明我务要随统领大人办事。”
    项少龙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种族歧视,心中同时大喜,王剪看得上的人,还能差到那里去。更明白王剪已从大哥乌卓处知道自己的情况,故遣此人来襄助自己。此时腿伤包妥当,大喜而立,伸手抓着他肩头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项少龙不会理会任何人的出身来历,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贞之士,我绝不亏待。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统领,这两天会有正式文书任命。”桓齮想不到项少龙这么重视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荆俊硬扯着他,向项少龙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见如故,早告诉他若统领大人知是王将军遣来的人,必会特别关照的了。”项少龙正容道:“小俊失言了。我只是深信王将军绝不会看错人,而且今趟田猎桓兄弟表现出色,理该给他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
    荆俊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这两天怎样安排桓副统领的工作呢?”项少龙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该否把高陵君和吕不韦的事告诉他。默思半晌后,想到王剪着他来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道:“既是自家兄弟,什么事均不须隐瞒,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现的机会。”桓齮感动得差点掉泪,被荆俊带了去见滕翼。纪嫣然来到项少龙身边道:“若嫣然没有猜错的话,秦国又出了一位猛将。”
    田猎的队伍和猎犬,浩浩荡荡的通过四道横跨泾水的木桥,注入广阔的猎场去。吕不韦、徐先、王陵、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将,与项少龙、昌平君、管中邪等护驾将领,都伴在小盘四周,陪他行猎。朱姬除了首天黄昏出动过后,便不再参加田猎的活动。
    昌文君和滕翼负责留守营地,而荆俊则和桓齮去了侦察高陵君伏兵的动静。这支田猎的大军还有一众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随从,另外就是琴清和项少龙的三位娇妻两名爱婢,还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们,形成散布草原的队伍。小盘领头策马朝前方一个大湖奔去,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项少龙、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马追在他身后,接着是一众大臣。项少龙看着小盘逐渐长成的龙躯,感觉着他那异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势。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浑圆的两边颧骨,使人看上去极具威严,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长期隐瞒心事,他闪闪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测、复杂难明的感觉,给他注视时,连项少龙这深知道他底蕴的人亦有些心中发毛。
    他的两唇颇厚,使他外观并不英俊,可是那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边,却表现出一种坚毅不拔,不臻成功,绝不放弃的性格。这使他的样貌与众不同,隐有威霸天下的气概。随着逐渐的成长,这种气质也愈趋强烈。项少龙已很难再由他身上联想到当年邯郸王宫那个顽童小盘了。
    这未来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宽,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动间真具龙虎之姿,顾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话,他确是生具帝皇之相。此时因小盘的临近,一群水鵰由湖旁飞了起来,向高空逃窜,小盘弯弓搭箭,飕的一声冲天而去,却是射了个空。小盘大笑道:“好鸟儿!谁给我射它一头下来。”项少龙对这么杀生毫无兴趣,但其他人却纷纷张弓搭箭。
    “锵!”的一声,项少龙耳鼓震响时,旁边的管中邪取出铁弓,赶在所有人前,连发两箭,却只像弓弦响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惊人速度。百多枝劲箭随着冲天而起。水鵰惨鸣中,落了二十多头下来。侍卫忙放出猎犬,由它们去把猎物衔回来,一时群犬奔吠声,响彻这原本平静安逸的湖岸原野。小盘大喜,策骑沿湖疾驰,累得众人苦追其后。
    到了一处可俯瞰整个大湖的小丘上,小盘才停了下来。众人纷纷在他身后停下,吕不韦靠得最近,差点就与他并骑,大笑道:“储君的骑术原来如此了得!”此时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顶来。
    小盘笑道:“多谢仲父赞赏,你看我们大秦的景色多么美丽,沃原千里,物产富饶。”又指着地平处横亘的西狩山道:“众卿可看到那道着名的西狩飞瀑吗,由百丈高山飘泻而下,就像一疋长长的白绸缎,寡人可以想像到当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时,千万颗晶莹闪亮的水珠往四方溅散的壮观情景。”
    后方的项少龙凝望着野趣盎然,美得如梦如诗的清晨景色,平湖远山,墨翠葱苍,层次分明,犹若画卷。而小盘已由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这秦国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万丈。鹿公来到小盘的另一侧憧憬地道:“老将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猎,水瀑冲到崖下后,往东奔腾,然后忽然拐弯,汹涌澎湃的激流穿过两座山峰间的窐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经十多里后,始注入泾水,令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环目四顾,只见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独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着小盘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荆轲刺秦这一千古流传的事迹,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这刻开始萌生呢?小盘油然神往道:“今天那处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飞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够安寝。”徐先笑道:“那么储君就要及早起程,来回足要三个时辰之久呢。”
    此时侍卫由猎狗的口处取来了被箭射下来的水鵰,共有二十七只,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标记,故此是谁射下的,略一检视,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两箭,都穿着两只水鵰,名副其实一矢双鵰。猎物放在地上,众人团团围着观赏。项少龙见那一矢双鵰的两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剧震,朝管中邪望去。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两支箭上。
    小盘讶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管中邪跳下马来,伏地道:“储君在上,是微臣斗胆献丑了。”
    鹿公和徐先对望一眼,均露出骇然之色。要知同发两箭,无一虚发,已是难得,更惊人是他必须眼明手快至可从数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鵰,在发箭的刹那间寻到可贯穿两鵰的角度与机会,如此箭法,谁能不惊叹。项少龙心中冒起寒意,若与此人对敌,只是他的箭便难以抵挡了,看来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逊他一筹。
    小盘掠过不自然的神色,勉强装出欣然之状道:“管卿箭法确是非凡,寡人该如何赏他,众卿可有意见?”吕不韦那肯放过机会,笑道:“储君若把他回复原职,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小盘早答应过母后此事,亦是故意卖个人情给吕不韦,好安他的贼心,点头道:“由这刻起,管卿官复原职,以后好好给寡人管治手下了。”管中邪忙叩头谢恩。小盘以马鞭指着远方的西狩山奋然道:“让寡人和众卿比比马力吧!”带头策马,冲下斜坡去。
    午后时分,小盘这枝队伍满载而归。快到营地时,项少龙偷了个空,向李斯说了桓齮的事,后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储君和项少龙的亲密关系了。
    项少龙想想都觉得好笑。当年被时空机送到这古战国时代后,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郸作质子的秦始皇,好傍着这大老板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岂知事情七绣八转,结果是由自己泡制了个秦始皇出来,世事之离奇荒诞,莫过于此。此时乌廷芳、赵致与秀夷赶到他身旁,快乐小鸟儿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说行猎的趣事,项少龙自是大大夸赞了她们一番。纪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赶上他们。
    谈笑间里,众人渡过泾水,回到营地。到达主骑射场时,只见人头涌涌地在轮候登记猎获,乌廷芳、赵致与秀夷忙挤了进去凑热闹。纪嫣然眼利,告诉项少龙道:“小俊回来了,在场边与鹿丹儿说话。项郎你且伴着芳妹、致致与夷妹,我想回营地小睡片时,醒来后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吗?”项少龙知她有午睡的习惯,点头答应了。
    纪嫣然与琴清和田贞姊妹去后,项少龙跳下马来,嘱乌舒等牵马回营,眼睛找到了荆俊,见他不知说了什么调皮话,鹿丹儿正拿粉拳往他擂去,这小子别转身来,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儿果然愈打愈没有力道,附近的女儿军都笑作一团。项少龙看得心中欣慰,旁边传来桓齮的声音道:“统领大人!”项少龙别头望去,笑道:“桓兄弟为何不随小俊去凑热闹?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儿军的欢迎。”
    桓齮致礼道:“现正是桓齮为国家尽力之时,故不敢有家室之虑,情欲之嬉。嘿!统领大人叫桓齮之名就可以了。”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桓齮和荆俊的分别了,一个是专志功业,后者则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桓齮恭敬道:“小将今年十九岁。”项少龙道:“你比小俊大一岁,我就唤你作小齮吧!”领着他离开骑射场,到了营地内的僻静角落,问道:“今天有什么发现?”
    桓齮道:“小将和荆副统领曾深入山内探察敌情,照小将观其动静,人数约在万人许间,可是阵势不固,旗号紊乱,士气散涣,行动迟缓,气色疲惫,兼之这数日天朗气清,无雾可隐,如此未战已逞败象之军,只要给小将一枝千人组成的精兵,便可将他们击溃,绝无幸理。”项少龙大奇道:“小齮怎么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们的虚实呢?”
    桓齮像变了另一个人般道:“临战必登高下望,以观敌之变动,小中觑大,则知其虚实来去,从各种征兆看出问题。高陵君的军队虽藏在密林之内,但只要看何处有鸟兽停留,何处没有,就可知其营帐分布的情况和人数多寡。再看其尘土扬起的情况,更知对方在伐树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图谋不轨。”说到兴起时,就蹲在地上随手布放石子,解说对方分布的情状,大小细节,无一遗漏,显示出惊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项少龙动容道:“假设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会怎么办呢?但必须待他们发动时才可动手。”桓齮站了起来,用脚拨乱地上的石子,肃容道:“侦察敌人除了留心对方的粮草储备、兵力强弱外,最紧要是测估对方的作战意图。针对之而因势用谋,则不劳而功举。现今对方为了凭河之险,驻军于交通不便、低湿而荆棘丛生之地,又戒备不周,兼之军卒劳累,士气消沉,可采双管齐下之策,分水陆两路伏击之,纵使让他们毁去木桥,于我亦无丝毫损伤,我们还可凭河而守,立于不败之地。”
    项少龙登时对他刮目相看。荆俊虽在其他方面或可胜过他,但在才智和军事的认识上却远落其后。这番话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当然。但这桓齮只十九岁,便有如此见地,除了用天才两字来形容,实再无可替代。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时你要把全盘计画向他解说清楚,对于你日后的事业,会大有帮助。”
    桓齮愕然道:“见谁?”项少龙搭着他肩头,推着他往王营举步走去道:“当然是政储君了!”
    桓齮剧震下停步,垂头低声道:“不若由小将把心中愚见告诉统领大人,再由大人亲自献给储君好了。”项少龙继续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给我冒领了你的功劳吗?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项少龙只喜欢爽快的汉子。”
    桓齮感动得眼也红了起来,呜咽道:“难怪王将军常说统领大人胸襟过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汉,大人的恩德,小将没齿难忘。”项少龙笑道:“那是你应得的,我只是负起引介之责,不过记紧今趟我们是要让储君大展神威,而非我们去借机显威风,明白吗?”桓齮那还不心领神会,连忙点头。
    第十一章、特遣部队
    项少龙把桓齮留在主帐内与小盘和李斯说话后,匆匆赶回骑射场去接三位娇妻,那知三女早回营地去了。待要离开时,人丛里闪出嬴盈,扯着他衣袖,硬把他拉往泾水而去。项少龙见她精神恢复,神采奕奕的样子,显然刚睡饱起床就来寻他,暗笑地随她过去。
    嬴盈一直扯着他直至来到河旁一处疏林处,才放开了他,背转了身跺脚娇嗔道:“人家被你弄得整个人都像散掉了似的,你倒像没事人一样,害人家被丹儿她们笑死了。说!你要怎么赔人家?”项少龙走了上去,抓着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轻轻扳转过来,按在一棵树身处,细察她如花的玉容,见她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微笑着在她唇上香了一口,道:“你大小姐不是常说样样事都要胜过男人吗?怎么才初战落败就如此泄气?”赢盈不依地低头道:“可是你真的太……人家从来不知道你会有这么厉害,感觉差点就要死了!”项少龙贼贼地笑道:“我还是欢喜你刁蛮神气的样儿,那才是嬴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嬴盈赧然道:“那天见你在市集惩治那些流氓后,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骄傲和不近人情,后来又不怎么搭理人家,人家才会跟管中邪走到一起来气你的。”项少龙想想干脆再加把劲,低声道:“嬴小姐试过在野外作战吗?”嬴盈一呆道:“什么野外作战?”
    项少龙凑到她小耳旁,揩着她耳珠轻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干在帐内的事!”嬴盈立时面红及耳,低头猛摇。项少龙故意逗她道:“小姐摇头是表示未试过还是不想试?”
    嬴盈像火山爆发般纵体入怀,玉手搂上他颈子甜笑道:“想试!但不能够!人家女儿的红事刚来了。”项少龙喜道:“那就不怕了,因为是安全期。”
    嬴盈愕然道:“什么安全期?”项少龙暗骂自己胡言乱语,也不解释。搂着她动人的肉体,亲热了一番后,才放过这被已他逗得脸红耳赤的荡女,自回营地去了。
    纪嫣然刚睡醒了,与乌廷芳等兴高采烈地扯着他驰出营地,到附近一个小谷内的清溪戏水沐浴,十八铁卫则当了把风的岗哨,以免春光乍泄。诸女小衣短裙,秀夷则是全裸下水,还不时摆出撩人姿态,粉臂柳腰,肉光致致,已足把项少龙迷得半死了。
    溪水清浅,溪旁怪石累布,野树盘根错节,俨然天然盆景,到夕阳西下时,阳光由枝叶间洒下来,溪水凝碧成镜,更是金光烁闪,仿似离开人世到了仙境。听着众女的欢乐和闹玩声,项少龙浸在水里倚石假寐,确有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纪嫣然来到他旁,倚入他怀里道:“夫君今趟去追杀田单,是否把嫣然算在内呢?致致已表示为了报毁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项少龙想起松林遇袭,犹有余悸道:“那岂非廷芳跟秀夷都要去了?”
    纪嫣然笑道:“错了!她留下来照顾宝儿,小贞和小凤当然也不会去。秀夷则说要陪大哥去塞外牧场,好让夫君日后可以靠养马维生。”项少龙搂着她亲了个嘴儿后,笑道:“你们原来早商量好了,我怎敢反对呢?”
    纪嫣然想不到他这么好相与,向赵致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应了。”赵致一声欢呼,由水底潜了过来,缠上项少龙,献上热情的香吻。项少龙忽地想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为她去对付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兴了。伊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赴晚宴时,滕翼才回到营地来,低声告诉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于今早上路去与徐夷乱会合,护行的有百多名乌家精兵团的好手。项少龙把桓齮对高陵君那支叛军的估计告诉了他,道:“看来高陵君并没有多大作为,到时只要调两千都骑军就可把他打个落花流水,这处高陵君和他的亲卫便由禁卫对付,只要乱起即平,吕不韦亦无所施其技。实不用出动我们的精兵团,免得暴露了实力。”
    滕翼大感意动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领人先一步起程,吃着田单的尾巴追去,不过最好得到储君的手谕,免得与沿途的驻军发生误会。三弟你可以脱身时,才立即赶来好了。”项少龙道:“就这么办,二哥今晚连夜起程,小心了!”
    滕翼哂道:“我从不会轻敌大意,放心吧!”两人又找来荆俊,研究了诸般细节后,才赶往王营赴宴。
    刚登上王营的斜道,遇上来找他的禁卫,忙随之到主营见小盘。小盘正凭几独坐,研究着几上的帛图。见他进来,招手道:“没人在了,师傅快坐下来。”近日他们很少有两人相处的机会,项少龙心中涌起温暖,坐在另一边道:“见储君这么奋发有为,微臣心中非常高兴哩!”
    小盘道:“师傅看人的眼光真不会错,李斯如此,王剪如此,这桓齮亦非常不错,可以造就。”项少龙低声道:“嫪毒不是都给我们造就了吗?”两人对视发出会心的微笑。
    项少龙奇道:“为何储君会忽然提起王剪呢?”小盘道:“刚才我问起桓齮有关王剪的情况,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扩展了数百里,赶得匈奴狼奔鼠窜,又修筑长城,立了这么多功劳,却给吕不韦一手压着,数次申请调回咸阳,都给吕不韦推挡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终是大患。”
    项少龙苦口婆心道:“储君最紧要忍一时之气,若现在对付吕不韦,说不定会给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难保再无叛乱。上上之计,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对势力清除后,我们才对付他。”小盘皱眉道:“只看嫪毒刚坐了内史之位,就要显露锋芒,当知此人野心极大,只怕日后难以制伏。由于他与母后关系密切,宫内说不定亦有人会依附于他。”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储君何不成立一支特别调遣部队,直接由储君亲自指挥,平时借训练为名,驻守咸阳附近,有起事来,储君一声号令,他们便可进王城平乱了。”小盘精神大振道:“是了,这就是师傅说的什么枪杆子出政权了。不过我只信任师傅一个人,但师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这确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骑军和禁卫军内,仍有吕不韦的羽翼在其中,迟些还加上嫪毒的奸党,只有由外地抽调回来的人,才最可靠。那时就算有蒙骜护着吕不韦也不怕了。”
    项少龙道:“不若就起用桓齮,再辅以王贲,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小盘一呆道:“小贲只得十七岁,不嫌太年轻吗?”
    项少龙道:“正因桓齮和小贲都那么年轻,满腔热血,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才不会怕了吕不韦。现在我们有徐先和鹿公两人支持,便借口高陵君的事,成立这枝应变部队,那时储君再把王剪调回来,代替年事已高的蒙骜和王龁,时机一至,就收拾吕不韦。那时所有军权政权均集中在储君手上,谁还敢不听储君的话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憧憬的神色,续道:“那时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剪王贲父子,再加上一个桓齮,天下还不是储君的吗?”小盘奇道:“师傅为何不提自己呢?”
    项少龙伸手轻轻拍了他的龙肩,欷歔叹道:“现在只是一个秦国,就有吕不韦跟高陵君这样的人在争权夺利。天下统一后,权力斗争只会比现在更加激烈。我只想跟你娘、雅姨、倩公主她们一起在塞外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是对你仍放不下心来,但当你大权在握时,我便会离开这里。”小盘剧震道:“师傅你怎可以离开我?”
    项少龙苦涩一笑,压低声音道:“师傅代表着的是你的过去,只有我离开了,你才可真正与过去的小盘断绝关系,成为威凌天下,从所未有的第一个始皇帝。你若尊敬我的话,就遵从我这最后的意见。”小盘呆望着他,好一会才喃喃念了两遍“始皇帝”,大讶道:“为何师傅随口说出来的名词,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思呢?”
    项少龙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后这天下必是你的了。”小盘凝神想了一会后,道:“师傅是否准备去追击田单呢?”
    项少龙记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详情禀上,小盘自是一口答应。此时昌平君来催驾,晚宴的时间到了。
    今趟项少龙比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与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边还有李斯,居于小盘左方内围的第五席。纪嫣然等今晚并没有参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请求,素喜自然清静的纪才女,亦不会出席。琴清更是芳踪渺然,今年还是她首次参与田猎,只不知是为了纪嫣然等人,还是为了小盘或项少龙了。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宾,居于小盘右手下的首席,接着就是吕不韦和高陵君那两席了。
    高陵君身材颀长,面容有点苍白,予人于酒色的子弟那种感觉,一对眼睛没有什么神气,陪着他是两个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饰都该是王族的人。吕不韦不时和身旁的管中邪耳语,出奇地吕娘蓉却出现席上,还不时偷瞥项少龙。周子桓、鲁残在后席处,另外还有两个吕府有地位的食客,项少龙均曾见过,一时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
    人数大约与昨夜相若,鹿丹儿、嬴盈等女儿军在最远一端的外围处凑了四席,可见即管是秦廷,亦因她们本身尊贵的身分,默许了女儿军的存在。只是席中没有纪嫣然和琴清这两位绝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烧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卫端上几桌来,空气中充盈着肉香火热的味道。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卫中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时和小盘说话,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机会与儿子修补出现了裂痕的关系。由于杯盘交错和谈话声喧天震耳,李斯凑到项少龙耳旁道:“储君对大人引介的桓齮非常满意,此人的兵法谋略,确是非同凡响,难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时日,必是我大秦一员猛将。”项少龙大感欣慰,有王剪、纪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时称赏此人,桓齮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了。
    这正是他对抗吕不韦的长远办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于为秦国军方接受,又隐然形成一个以秦人为骨干与吕不韦和嫪毒打对台的军政集团,同时巩固小盘的君主地位。这时太子丹举杯向小盘和朱姬祝酒,众人连忙和应。项少龙放下酒杯时,轮到昌平君倾身过来道:“储君已和我们说了有关叛党的事,就让我们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内,把叛党一举扫平。”项少龙笑道:“你这小子弄错了,是内外都由储君作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储君尚未足十五岁,这样……”项少龙道:“你难道不知储君乃天生的军事政治天才吗?不是要由储君亲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过人之士,闻言会意道:“噢!是我一时糊涂了,嘿!来!喝一杯!”昌文君凑过来道:“昨晚项兄说赢了管中邪一把,是否我妹子真的……”
    昌平君知谈的是有关嬴盈的事,点头坦诚地道:“我昨晚确已和令妹成其好事,但日后如何发展,则仍难逆料。田猎后我便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谁都不知在这段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昌平君断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分,若管中邪仍敢来逗小妹,我们就可出面干预了。”
    项少龙笑道:“尝过我老项的甜头后还会琵琶别抱的话,我也认了!假设嬴盈肯答应,那就这么办吧!”昌平君两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动,明白到项少龙有大半是看在他们的情面上。昌文君最冲动,立时退席往找嬴盈去了。
    此时吕不韦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时道:“尝闻贵国剑法专走轻盈险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呢?”场内立时静了下来,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项少龙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触的事,已落入吕不韦耳里。现在他就是藉故公开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假若自己被迫动手,就更正中他下怀。现在谁能击败他项少龙,将立可成为大秦的第一剑手了。
    第十二章、晚宴风云
    坐在大夫冷亭和亲将徐夷则间的太子丹闻言后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神色,微微一笑道:“听说贵府管中邪先生曾大发神威,连败齐国高手,不知今趟是否又派他出来逞显威风哩!”像太子丹这类掌握实权的王位继承人,见惯场面,经惯风浪,明知在这种宴会比武是退缩不得,不但会给人看作胆怯,若是国与国交往时,说不定因示弱而招来亡国大祸。反而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虽是颜面无光,却是人人都可接受的事。
    他亦是厉害之极,出口便点明吕不韦想借折辱他燕人立威,好教管中邪露上一手。若吕不韦仍好意思派管中邪下场的话,便可表现出他太子丹料事如神了。若出场的非是管中邪,那吕不韦手下四大高手中,嫪毒算是脱离了他的门户依附太后而独立。周子桓昨晚败于荆俊之手,该不会出场。那剩下来的就只鲁残一人,由于太子丹昨晚看过他的剑路,自可针对之而选派人手应战。只是寥寥三几句话,已显出太子丹绝不简单。
    吕不韦想不到太子丹反应如此敏捷,词锋更是厉害。哈哈一笑时,向管中邪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也仰天一笑,步出席外场心处,向太子丹施礼谦恭地道:“得丹太子如此夸赏,中邪愧不敢当,更岂能不从尊意,请太子派出贵国高手,让我们一开眼界。”今回轮到太子丹心中叫苦,吕不韦这着连消带打,反使人感到他原本不是要派管中邪下场,只因太子丹的说话,才惹了他出来。众人见有比武可看,又可挫折燕人,纷纷叫好。
    管中邪的剑术厉害虽已在咸阳不径而走,隐有盖过项少龙之势。更兼两箭四鵰的传奇,直与项少龙的五针同发分庭抗礼。但绝大部分人均未正式见过他与人动手,故均兴奋的期待着,好目睹他的武功风范,一时场内闹哄哄一片,气氛热烈。不过只看他比项少龙还要雄伟的身形,不动如山、渊亭岳峙的气度,已是先声夺人。
    项少龙忍不住朝远方的女儿军望去,只见诸女包括赢盈和鹿丹儿在内,无不忙于交头接耳,露出颠倒迷醉的神色。心中剧震,明白到若让管中邪大显神威,说不定赢盈和鹿丹儿这两个善变的少女,都会重投入他的怀抱内。自己的腿伤已痊癒了,但应否出战呢?假若败了,那声誉上的损失,将是巨大得难以计算的。但若因怕输而不出场,那心理上的影响将更是严重,会使自己生出技不如他的颓丧感觉。
    心念电转时,太子丹装作欣然的点派了坐于后席的一名剑手下场。此人报上名字叫阎独。场内立时一阵骚动,显是因此君大有来头,非是无名之辈。项少龙禁不住向昌平君询问,后者兴奋地道:“此人是燕国最有名气的三大剑手之一,我们一直不知他随太子丹来了咸阳,据说他的燕翔剑快如闪电,可斩杀急飞的燕子,你说多么厉害。”
    项少龙细看这阎独,身材高挺瘦削,两鬓太阳穴高鼓,眼神充足,年在二十五六间,算不上英俊,却是气度非凡。而他最令人印象深刻处,是他一身黄色劲装,鼻钩如鹰,予人一种阴鸷冷酷的感觉。不过管中邪更是夺人眼目,一身雪白的武士服,头上却以红巾绑了个英雄髻,比身材已比常人高的阎独还要高上半个头。若说阎独是严阵以待,他便是好整以暇,悠然自得。
    他那有若由坚硬的岩石凿刻出来的奇伟容貌挂着一丝睥睨天下的笑意,难怪赢盈虽先爱上了项少龙,之前仍对他情难自禁。两人此时均面向小盘和朱姬的主席,请求准许比试。小盘虽不知这次比试暗中针对的是项少龙,却不想管中邪有趁机发威的机会,但朱姬已在旁催促,无奈下道:“两位比武,乃友好间的切磋交流,点到即止,切勿让寡人见到伤亡流血的场面。”
    两人下跪接旨,不过谁都知道这类比武用的是真刀真枪,想不伤人,确难办到。当下有人出来为两人穿上甲胄,管中邪微笑道:“不用甲胄了,阎兄请自便吧!”阎独只好拒绝了穿甲戴胄,免得影响了身手的灵活度。
    两人这时剑尚未出鞘,在火把光照耀下屹立如山,对峙间立时杀气弥漫全场。众人均屏息静气,怕扰乱了两人的专注。“锵!”阎独首先拔出他的燕翔剑,横胸作势,大有三军披靡之慨。但高明如项少龙等却看得出他是吃不住管中邪的压迫,才要借拔剑挽回劣势。那是只有高手对峙才会出现的情况,就像两军对垒,只看军容阵势和士气,就可大约测出谁胜谁败。
    管中邪哈哈一笑,左手一拍挂在右腰的剑,才道:“管某这把剑名‘长击’,乃出自越国名匠所铸,剑长五尺四寸,比一般剑长上一尺有多,阎兄莫要轻忽了它的长度哩!”“锵!”的一声,长击刃被右手闪电拔了出来,当众人的脑海中都留下剑指星空,闪耀辉烁的深刻印象时,已一剑挥出,同时配合步法,抢至阎独身前七步许处。
    项少龙见他以左手拍剑,心中隐隐感到点什么,却无法具体说出来。同时招手唤来铁卫,着他暗中回营去取墨子剑。此时阎独的燕翔剑亦如乳燕翔空般,与管中邪硬拚了一记。“当!”的一声,两人同时收剑后退,眈眈虎视对手。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刚才的一剑只是试探性质,好戏仍在后头。项少龙见阎独持剑的手微微抖颤,知他在膂力比拚上吃了暗亏,不过这阎独的底子已是非常硬朗了,只可惜对手是管中邪。管中邪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冷喝一声,再一剑劈去,角度力道似乎和上一剑毫无分别,可是旁观的人无不感到此剑凌厉无匹,隐含惊天动地的奥理,任谁身当其锋,都有难以招架的感觉。
    阎独大喝一声,燕翔剑由内弯出,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铿!”的一声,激弹在对方的长击刃上,竟是后发先至,不愧燕翔之名,但纵是如此,仍被震得退了小半步。管中邪正要抢攻时,阎独再喝一声,喳喳喳连退三步,燕翔在对手前不住迅快的画着小圆,反映着火光,就像一把火焰虚拟出来的剑,全无实体的感觉。如此剑法,确是惊世骇俗,众人不由打破止水般的静默,爆出如雷采声。
    管中邪想不到对方剑法精微至此,封死了所有进路,大振雄心,一声长啸,剑势略收,再化作长虹,分中猛劈,剑吟之声,破空而起,只是其势,已可使三军辟易。而他则威武如天兵神将,令人生出永不能把他击败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连阎独亦不例外,气势顿时减弱了两分。金铁交鸣声连串响起,接着两人倏地分了开来,剑招快如闪电,大部分人都看不真切,更遑论分个谁胜谁败了。
    “锵!”的一声,管中邪剑回鞘内,但仍目注对手,剑锋像长了眼睛的毒蛇般回到鞘内那窄小的巢穴里,看得众人瞪目结舌。赢盈等更是为他呐喊得力竭声嘶。阎独的燕翔剑仍遥指对方,但脸色转白,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阵摇晃后,剑撑地上,显是因用力过度而虚脱。然后他额头打横现出一道整齐清楚的血痕,伤的只是表皮,虽然是管中邪剑下留情,但伤的是这位置,恐怕以后都会留下代表奇耻大辱的标记了。
    管中邪抱拳道:“承让了!”当下有人奔出来把眼含怨毒的阎独扶走了。在众人喝采声中,管中邪分别向小盘和太子丹致礼。太子丹和冷亭仍是神态从容,但徐夷乱和其他人都脸露愤慨,显是怪管中邪这一剑太不留余地了。吕不韦大笑道:“中邪你违反了储君吩咐,剑下见血,理该罚你一杯。”今趟连太子丹和冷亭都脸露不愉之色,吕不韦实在欺人太甚了。
    坐在吕不韦下席的蔡泽道:“中邪的剑法把我们的兴头都引出来了,不知昨晚大展神威的荆副统领何在,可否让我们看看谁高谁低。”管中邪这时接过手下奉上的酒盃,先向小盘和朱姬致敬,再向四方举杯敬酒,众人纷纷举杯和他对饮。项少龙这时更无疑问知道吕不韦是在针对他。
    照他猜想,吕不韦一向均认为小盘对自己另眼相看,皆因小孩崇拜英雄的心理,所以希望在自己“死前”当众折辱他项少龙,好把小盘崇拜的目标移到管中邪身上去。蔡泽这一开声,他再难保持缄默,淡淡道:“副统领有任务在身,未能出席,要教蔡大人失望了。”蔡泽早有定计,接口道:“昨晚不是有位桓齮连胜三场吗?就让我们再看他的本领吧!”依附吕不韦者立时起哄,支持这建议,那即是说大部分人都在推波助澜。
    昌平君亦看出不妥,凑到项少龙耳旁道:“他们在针对你呢!哼!”项少龙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他绝不能教桓齮出战,若给管中邪以辣手毁了他,不但对不起王剪,也使小盘建立快速调遣部队的好梦成空。而且就算桓齮没有大碍的伤势,亦会使他辛苦建立出来的声誉,被毁于今夜。顺眼往赢盈诸女望去,见她们无不对管中邪目露痴迷之色,知道若再不出手,不但赢盈会投向管中邪,连荆俊都要失去鹿丹儿。
    想深一层,假如自己又推说桓齮有任务,那以后吕不韦的人都可振振有词说他项少龙怕了管中邪了。不由往小盘望去,后者正向他射出期待的眼神。项少龙心内豪情奋起,一声长笑,站了起来,悠然道:“管大人既这么有兴致,让我来陪你玩上两招吧!”全场先是忽然静至落针可闻,只有火把烧得啪作响,然后欢声狂起,采声不绝。管中邪含笑看着他道:“项大人切勿不顾腿伤,强行出手,否则末将怎担当得起。”
    太后朱姬亦出言道:“少龙万勿勉强!”项少龙解下血浪,交给来到后方的乌舒,再接过墨子剑,涌起无可匹敌的斗志,暗忖迟早要与此人见个真章,不如就在今晚比划。微微一笑道:“若管大人可令我伤口复裂,就算我输了吧!”众人见他说来霸气迫人,均鼓掌叫好,情绪热烈。项少龙和太子丹、冷亭交换了个眼色后,来到场心与管中邪并肩而立,朝小盘叩礼。
    小盘视项少龙的剑法有若神明,毫不担心地欣然道:“刀剑无眼,两位卿家小心了。”项少龙心中明白,小盘是要自己把他杀了。心中一动,想到了致胜的诀窍。管中邪是以为自己必死,所以怎都不肯与自己同归于尽,只是这点,已可教他吃个大亏了。而另一优点,就是自己看过管中邪的出手,而对方则对他的剑法一无所知,极其量都是由别人口中听来,假设自己能把墨子剑法融无地使出来,必教他大为头痛。想到这里,已有定计。
    两人分了开来,在全场默注下,凌厉的眼神紧锁交击。决战一触即发。这时场边来了很多闻风而至的人,挤得外围水泄不通,盛况空前。纪嫣然诸女由于乌舒回营取墨子剑,大吃一惊下匆匆赶至,到了昌平君那席处挤坐着,琴清也来了,加入了她们那席去,人人的心都悬到了半天高。朱姬虽不担心管中邪会伤害项少龙,但仍是花容惨淡,差点不敢看下去。
    管中邪谦虚地道:“能与项大人一较高下,实是管中邪平生快事。”项少龙从容道:“未知管大人今趟会否使出看家的左手剑法呢?”
    此语一出,登时全场譁然。谁想得到管中邪多次与高手对招,仍没有使出真实本领。管中邪首次脸色微变,干笑道:“项大人的眼力确是非凡。”项少龙要的就是他这刹那的震骇,那会放过,托在肩上的墨子剑弹上半空,一声看剑,剑随人走,借墨子剑重量之利,朝管中邪面门电射而去。
    “锵!”管中邪果以左手拔剑,沉腰坐马,闪电般挑上墨子剑。项少龙不进反退,施出了墨氏补遗三大杀招之一的“以守为攻”,木剑吞吐无定,管中邪见他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更兼刚才心神被他所分,一时间生出无从下手之感,不由地后撤两步,回复剑锋相持之势。
    众人见项少龙高手出招,果是不同凡响,登时献上一阵采声。项少龙此时进入墨氏心法里,把胜败生死抛诸脑后,心中一片澄明,对敌人的动静全无半点遗漏。众人见两人均是威风凛凛,状若天神,大感紧张刺激。赢盈等初睹项少龙惊人的身手,都目瞪口呆,心醉不已,尤其赢盈,此刻已把管中邪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管中邪感到对方的气势和信心不住增长,嘴角里竟逸出一丝笑意,冷喝一声,似拙实巧的一剑击出。这一主动出击,各人立时看出他的左手剑确是优于右手。首先他无论头手腰腿都配合得完整一致,不可分割,虽是左手出剑,但你却可感到他是用整个身体去完成这动作,并不仅是手臂的移动。那种整体力道的感觉固是惊人,但最使人心寒就是他这一剑明明快如雷奔电掣,偏偏有种清楚分明的朴拙,使你可以把握到剑锋的意图,还要生出欲避无从的颓丧感。
    如此剑法,确到了剑道大成之境,寓快于慢,拙中藏巧。人人都在为项少龙担心时,项少龙剑交左手,脸容有如不波古井,墨子剑天衣无缝地斜劈在管中邪离剑锋三寸许处。这正是项少龙高明之处,凭着坚如钢石的重木剑,他已堪堪抵销了管中邪较他略为优胜的膂力,而刻下所取劈击点,更是对方力道薄弱之处,登时把管中邪的长击刃荡了开去。
    管中邪首先想不到项少龙会改用左手剑,以致原先想好的后着全派不上用场,更想不到木剑的力道如此沉雄凝聚,吃了一惊时,项少龙一连三剑,唰唰唰的连续劈至。管中邪脚步不移,稳守中门,招招强封硬架,仗着惊人的体力和速度,抵消项少龙狂风暴雨般的凌厉剑法。众人看得如醉如痴、狂呼乱喊,都不知为那一方打气助威,场面激昂炽热。剑来剑往,响声不绝。三剑后又再来七剑,压迫得观者都透不过气来时,两人分了开来,再成对峙之局。
    项少龙固是须要时间回气,管中邪何尝不是给重木剑击得气浮意躁,不敢冒进。项少龙不由心中佩服。他曾和嚣魏牟交手,一向又惯与膂力惊人的滕翼对打练习,所以应付起像管中邪这类体魄过人之士,分外有心得,刚才他已利用物理学上的原理,以抛物线和螺旋的方式融入剑势去,仍不能把管中邪迫退半步,可知对方的防守是如何无懈可击,力惊人至何等地步,尤可虑者自己是趁对方落在下风时乘势强攻,犹未能破他剑局,只是这点,自己便难有胜望了。
    不过这只是指在一般情况下而言,战果往往决定于心理因素和策略,而他却是这方面的高手。管中邪亦被他攻得心惊胆震,一向以来,他的剑法都以攻为主,但刚才那十剑,却只能苦守,在他确是破题儿第一遭遇到的事。全场一片肃然,静待这两大顶尖高手第二轮的交锋。
    管中邪比项少龙快了一线回复过来,长击刃先往下潜,身随剑去,斜标往上,挑向项少龙的心窝。横剑挺立,稳如山岳的项少龙,一声长啸,竟看也不看挑来之剑,侧身进步,一剑朝管中邪额头闪电劈下。
    场中登时惊呼四起。项少龙是有苦自己知,他刚才与管中邪一轮硬拚,尚未回过气来,若强行封格,必给对手这蓄满势道的一招震退,那时对方展开剑势,要再作扳平就难比登天了。但这一劈却非是鲁莽之举,要知他先侧身避开要害,而对方要改变剑势更须有刹那空间,就是这缓冲,他的墨子剑将可先一线劈中对方,自己虽仍不免重伤,但对方必一命呜呼,再无别的结果。
    管中邪还是首次遇上这种以命博命的打法,正如项少龙所料,他怎肯为一个死人牺牲自己,忙回剑上格。“当!”一的声,响彻全场。项少龙浑身吃奶之力,再加上墨子剑的重量,全由管中邪消受了。这巨汉全身一震,吃不住力道的冲击,终退了一步。
    项少龙抓到了这个机会,那肯放过,使出一直深藏不露的三大杀招最凌厉的“攻守兼资”,突然剑光大盛,奇奥变化,长江大河般往管中邪攻去。管中邪见他一招之中,含蕴着无穷变化,长啸一声,全力反击。旁观诸人,由小盘而至侍卫兵卒,无不高声呐喊,声如潮涌。项少龙杀得性起,把墨子剑法也忘了,招招有若羚羊挂角,无可寻,他的身体有如虎豹,既灵动如神,又是弹跃快速,更无一招不是以命博命,狠辣至极。
    管中邪虽不情愿,脚下仍是腾腾直退。到退了七步时,才因项少龙力道稍竭,凭着一套有如织女穿梭,细腻绵密的手法把下风之局扳回来,堪好挡着项少龙的攻势。项少龙再劈一刀,倏地退后,意态悠闲地把木剑扛在肩上。管中邪松了一口气,当然不敢冒进了。两人再成对峙之势。
    吕不韦难掩脸上惊容的站了起来,高声道:“停战!”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去。
    [卷十四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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